程声被这阵仗震得脸刷白,旁边小吊带细溜溜的胳膊已经放在他皮带上,涂着指甲油的手刚要往下一拉,就见程声蹭地站起来,连招呼也没打,寡着脸夺门而出。
夏天夜里闷热,程声一口气从饭店六层逃下来,心脏跳得像机关枪。等他沿着大马路一路狂奔到一个小区门口,目光触到几个穿着睡衣悠闲遛狗的大妈时才恍然重回正常世界。
衣服上沾了香水味,程声有点反胃,蹲下在马路牙子上吹晚风,想让这齁人味道散个大概再回家。
离他不远处路灯下有几个人吵架。背对着程声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背影,身后挂一只纯黑的大琴包,在路灯下任对面人骂他。
对面一个醉醺醺的姑娘,摇摇晃晃支着腿,一把顺下另一个男人身上的琴呼向那人,嘴里骂:“你个王八蛋,都多少年交情了,因为排练一点小事当着后台那么多人面儿训我,你他妈天天能对一个瞎子女的嘘寒问暖,对我就摆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不想跟老娘玩你当初找我组乐队干什么?”
眼见灯下那人就要被砸个正着,被顺了琴的男人赶忙从身后抱住砸人的姑娘,劝架:“姑奶奶算了,别每次一吵起来就翻旧账,翻起来没完没了,多少年都过来了,他脾气你还不知道?”
这人一看就是平日里爱端水的和事佬,给灯下那人使个眼色,道:“小张,七媛是姑娘,你一个男的赶紧道歉,这事就过去了。”
谁知那人不吃这套,对前面姑娘说:“西北西南巡演,我和老刘住车里,让你一个姑娘住酒店,因为我俩是男的,得保证你安全。但排练这事我不能把你当女生,如果你觉得工作忙没时间排练,我们就散,音乐不能凑活,我再找一个鼓。”
叫七媛的姑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人真狠心跟她散伙,把琴往地下一摔,扑去要跟她散伙的男人怀里嚎啕大哭,脖子在他胸口抖得一颤一颤,嘴里仍不忘骂人:“姓张的我操你妈,以前穷的时候咱在地下室里排练,都咬着牙没散,现在怎么能散?你个没心的坏玩意儿……”
那个瘦高的男人迎着路灯说:“以前一起熬过以后也非要一起熬吗?你心不在这儿,这样下去是毁歌。”
程声蹲在马路牙子上津津有味地听别人吵架,待听到这句时有些发怔,这语气实在太熟悉,他免不了想到一个人,但程声觉得自己今晚喝得太多,大脑才不听话地随意发散。他摸摸自己膝盖骨,勉强站起来。
路灯下的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直愣愣指着瘦高男人,“滚你妈的,我不干了,你和那瞎子女过一辈子去吧,让她闭着眼给你打鼓。”
被摔了琴的老好人拽她胳膊,想把她拉起来,嘴里念叨:“姐姐,我叫你姐姐,别意气用事,咱下礼拜还有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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