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枝之栖·七
“凝宴。”
午景的声音出现在唐凝宴上空,可唐凝宴没有抬头招呼的欲望。不加掩饰地用力撸走眼皮上的泪后,缩着腰从面前人腿边钻过,老鼠似的冲进卫生间。
唐凝宴一直以为午景是可爱的。
36岁的中年男人,见过的世面怕比其他人一辈子都多,却还保持着少年之心。
敢爱敢恨,直率得让他眼红。可偏偏又有蜜糖似的眼神和造作的鱼尾,让人不至于弄错这是一个善于拿捏的男人。
真正的少年,哪里懂得什么是分寸,一不小心就会越过雷池。
可午景就不会,他总在你的底线边缘试探,在你放松时踩进,紧张时退开。
午景给人的感觉很复杂,只是站在那就会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又会觉得澄澈透亮。唐凝宴和他相处半年多,才逐渐弄明白午景给人的微妙感受。
——午景就是一瓶放在来往客人视线集中处,包装精致贵重的人头马白兰地。价格高昂,光是瓶身的品质就让人望而却步。
可当你咬牙花重金买下里面的十分之一品尝时,却感受不到预期中浓烈醇香的酒精,而是甜滋滋的汽水。
是店家狸猫换太子,将里面的酒水换成无害的饮料?
等你错愕地咬下自己的舌尖,仔细观察是不是自己味蕾出现差错时,辛辣灼烫的后劲才会反上喉间,灼烧你柔嫩的管道,摧毁你的平滑的上颚,扭碎你尖利的牙齿。
在你享受又惧怕时,腐朽腥燥的木霉味悄然而至,将你包裹、啃食殆尽。
对于这瓶酒,要么一开始就认清自己配不上它,敬而远之;要么就只能乖乖上瘾,让它操控自己的下半生。
唐凝宴坐在马桶盖上,双手围成圈把自己埋进去,眼泪莫名其妙地流,打湿边上墨黑的衣袖。
“凝宴。”
唐凝宴感受到门板的震动,不知道自己是心疼多一些,还是心酸满一些。手脚打颤,喉咙发胀,太阳穴弹棉花似的疼。
“凝宴你生气了么?”
门板的震动停止,闷闷的声响传来:“你为什么生气?”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率先表达不会再爱父母的是他,下决心不再忍受压榨的是他,甚至厌弃母亲的也是他。
为什么午景只是演了个类似的片段,他就这么难过?
唐凝宴把腿盘起,不想让外面的光亮照到自己一丝一毫。此时他只想缩进小小窄窄的空间,让氧气被自己吸食空,再吐出沉重的二氧化碳压碎自己。
我在气......
我在气你背着我篡改剧本,我在气你联合别人逼我,我在气你演得太好,让我看到了我自己懦弱又悲惨的模样。
但我最气的是,我发现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让陶守芝把这段给删去,好不好?”
唐凝宴没说话,把自己抱得更紧,情不自禁思考逃离午景控制的可能性。
午景绝对不会只做了篡改剧本的事情——或者说,这是午景故意露出来试探他的狐狸尾巴。
狐狸聪明又敏捷,隐藏蓬松的大尾是天生的技能,怎么会突兀地在兔子面前晃荡?兔子那么脆弱,也不怕大尾一扫,就把毛球给扇滚?
——『狐狸满心满眼地爱着兔子,兔子爱吃萝卜,它不惜和熊结仇也要拔来。兔子喜欢它温柔的模样,它就把另外一个阴郁狡猾的自己藏起来。』
这莫名出现的大尾巴,一定有其他的含义。
——『狐狸等着兔子回报它的爱,可迟迟等不到自己心中期望的十分,抓耳挠腮地渴求,也只得到六分。
狐狸寻根究底,原来是两只老兔子在坏事。狐狸送佛送到西,大嘴一张就将两只又柴又老的兔子吞进腹中。』
狐狸鞠躬尽瘁,觉得自己为兔子做了天大的好事,以后没人再能欺负它,自己会是这小可怜虫的避风港。
狐狸怕兔子不明白自己的奉献,还特意晃悠自己大尾巴上的兔子血,告诉兔子自己的所作所为,渴望兔子能借此赏它剩下的爱。
好让它能放下心,不用再惶惶终日,担心剩下的四分会分给别人。
——『狐狸的骚味太重,自始至终只有兔子接受过,还安慰它这是正常的味道。和它住在一起,照顾它,甜甜软软地和它撒娇。』
而且,明明是兔子先来招惹狐狸的。怎么到最后,反变成狐狸日日盘算兔子的心?
——『可是狐狸做得太过,让兔子警觉到背后的家人朋友都因为狐狸的存在远离它。现在离开狐狸,兔子便无处可去。』
狡兔三窟,可兔子刚挖一个坑,狐狸就笑眯眯地填满,把它所有的退路都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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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一生钟情,是自然界少有的一夫一妻制的哺乳动物。它自是不愿兔子给自己留分开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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