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枝之栖·六
陶守芝是唐凝宴见过最龟毛的人。
一个镜头拍五次是打底,拍十次是基本,拍二十次是正常。
原本以为午景会抱怨或者黑脸,没想到演戏时的他嘴巴除去说台词就是讨论剧情,哪怕陶守芝重复拍摄三十几次喝水的镜头,肚子绷得让唐凝宴心疼掉泪,可他愣是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反倒是唐凝宴状况百出——尤其是和午景对戏,只要午景的眼睛盯他超过一分钟,他的脸就会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认真工作的男人好有魅力,真的好难抵抗!
呲溜。
“卡!小唐你是不是生病了?”陶守芝喊停,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脸怎么一直这么红,粉都盖不住....要是不舒服就先去医院,可以先拍小演员的。”
唐凝宴害臊极了,没想到连陶守芝都看得出他的不在状态。瞟向站在一边的午景,接收到眼里的戏谑后羞意更甚,连声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还没进入状态。要不先拍景哥的吧,我调整一下可以吗?”
“行。没事就好。”陶守芝答应,反手就招呼午景到一边商量。
唐凝宴接过林招递过的水,咕咚咕咚狂饮一顿,才道声谢坐在小马扎上,撑着下巴看人。
本来这场戏拍的是两人在修炼洞里摸索仙法,由于他状态不佳,陶守芝和午景商量后决定把下午的戏提前,改为拍摄江母撕毁《春秋》好逼迫江潜润专心修仙的场景。
唐凝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午景是故意要在他面前演这场戏的。
灯光师调试灯光时,午景走到饰演江母的女演员那,先是给她端杯茶,又挂着笑讲话。
唐凝宴在远处探头探脑,试图通过读唇语来猜测谈话的内容。
爷...爷...我...是..一?
蛤?
唐凝宴眨巴两下眼睛,没懂这句话的逻辑在哪——他很自信自己读唇语的功力,以前泡吧时就是靠读唇语偷听来那些惊天大八卦的。
可江母不是个女的吗,为什么叫人家爷爷?而且....为什么要跟别人说他是1啊,床上这种东西干嘛乱讲。
羞死人啦!
陶守芝调灯光和布景很细致,花的时间也长。唐凝宴见午景和那女演员越聊越欢,没有停止的意思,只好无聊地玩手机。
点开微博,看看热搜榜上的嬉笑怒骂,时间过得飞快。唐凝宴一刷就忘乎所以,等到他回神时已经开拍了。
“又在读这什劳子书,这破书有什么用处!”水白的衣襟荡过,随着宽大纱袖的飘动,一本泛黄发旧的书落到地上。
“母亲。”
午景唤一声,掠过青衫坐回石凳,睫羽半垂。脸色晦暗,漂亮的软唇抿着不说话。冷色的光从背后散开,硬茬似的磨人眼睛。
江母烦躁地徘徊走动,发尾枯黄透明,随着动作偶尔晃起几缕,和那雪白的纱衣相称,枯瘦得让人心疼。
女人烦闷地站定,昂着下巴视人。见高大的男人寡言沉眼,懦弱地不与她对视,只直勾勾地看那旧书。便发狂似地拾起,先将封面撕离,再一页一页撕毁,直至残破不堪。
“读啊,我看你再读!”
言毕还将那碎纸片洒向天空,淋自己和男人一身书香。
午景愣怔地看空中黄韧的纸片散落,狭长的眼颤了几颤,眼睑便漾出胭色的红。手掌正向翻转,让那薄薄的纸片落在手心。不舍地将它攥住,掌骨凸出,青白的筋被白纱裙映得发亮。
眼睑的红像油滴到纸,透明缓慢的晕开,直至细致的鼻尖也被染红。
松开手,碎成小片的黄纸顺着力道四散,露出深深的甲痕,几近见血。
“这是爹留给我的.....”午景喉结滚动,将那眼睑的颜色咽回去,失落地看向江母颈边的红印,发出的声音低得让人发颤,又沉得让人心慌。
“母亲,我不欲成仙。”
“没出息!”江母啐一口,水沫子刺眼地落在竹青色的长衫上,把那君子之气销毁殆尽,只存下市井的骚味。
“人人都想做仙,唯独你不愿?早些收掉那没出头的心思,非得撞南墙才肯消停么!”江母伸出一指,点人的额角,可无论使多大劲,那额石头似的,岿然不动,不让她撼动半分。
“我生你养你,便是要你做人上人。你若是走那仕途,便白活一世!仔细鬼迷眼做狗官,下辈子进畜生道,和你那丢人的爹一般!”
“我不会做那贪官。”
午景握住母亲的手指,浅仁坚定若磐石,人中尾底小小的窝几近消失,下颌的屈绕的筋隐隐浮现,一字一顿敲击人的心灵:“我便是死,也不做一丝一毫害人之事。”
“蠢笨如猪!”
江母收回细指,甩了一耳光。癫狂似的抓自己的发,左右拽下几绺后将发丝抛于男人身上,“你若不去修仙,江家便再也没有希望。”
“你出生时曾找半仙算过,说你会破天下大劫,这便是预言你定会是破天门的人!潜润,娘下辈子就是仙道轮回,你若不去破那门,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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