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看肠一断
唐凝宴一直以为自己是人形ATM，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个ATM。
不是谁的人生都一帆风顺，舔狗的艰难求求你们别来拆穿。
都说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幸好唐凝宴在一无所有的悬崖前勒了马，转身和骑着白马的王子离开了。
“对，妈说得是。”
唐凝宴还挂着笑，若有若无的，面肌很放松。这种暧昧的表情若是心情好的人看会觉得是善意，心情糟糕的人则会认为是嘲讽。
面对唐妈冰冷的表情和唐爸惋惜不舍的目光，唐凝宴没有怨恨也没有感谢。
面上一派光明，好像刚刚他们讨论的是自己今天的衣服搭配好不好看。
寻常人面对这种伦理可能会隐晦地处理，把不满或者心碎都藏起来，忍辱负重地等待出头天。
但他偏偏要光明磊落地表达出内心的鄙夷，把那些萧索的敬和爱通通双手奉上，把面上礼仪做足，全须全尾地还回去。
“确实是可以当作我死了。我21岁后我没有再碰过你们一分钱，24岁以后也是我每月给你们打钱。”
唐凝宴知道午景在听，脊柱挺得更直。很昂扬地宣布：“我不会拿着计算机算账，算我有没有还清你们的钱。你们把我生下来，还把我养大，这对我还说是莫大的恩情。”
“我很感谢你们，也一直很爱你们。”
唐凝宴说出“爱”时本能地有些燥热，但不是因为泄露心中埋藏情感的澎湃，单纯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真心说过“爱”这个字而已。
“既然妈早就当我死了，那我这几年，的确就是在还恩。”
“这六百万我就算是去借高利贷我都会给你们借来，但是剩下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出。”
“我不会说六百万买断我们的血缘和关系，但至少我再也不会叫你一声妈。”
唐凝宴在说的时候就能明晃晃地感受到心中黏杂胶繁的黑丝一点一点地抽离，这些黑丝离开宿主后无处而去，见边上有两个活人，就饿狼扑食般地冲了上去。
黑糊封住了他们的嘴，扣住了他们的眼，把他们七窍都堵得死紧。
这些黑稠缠着追着唐凝宴好些年了。
若是以前，甚至在两天前，唐凝宴都会死死地留住它们，不让他们侵扰到自己亲爱的家人。
却没想到这些黑胶脱离了唐凝宴之后，居然飞速增长，很快就黑压压的一片，把唐爸和唐妈几乎压到地底下去。
这时，午景的声音混着电流再次响起，拯救了两位差点窒息的半百老人。
“不用高利贷。”
午景心情一定很好，从话头开始飘出春风。“凝宴跟了我这么多年，区区六百万我还是拿得出手的。”
“宁燕？”
唐爸眼泪含在眶里，像是小孩握着一大把糖，随时都会掉落。很不甘心地说：“我家大鲷什么时候改名叫宁燕了？”
“啊...”午景轻轻应了一声，“在道上混都得改个名，省得条子找嘛。”
“什....”
原来景哥拿的是古惑仔剧本，是我错怪他了！
虽然古惑仔和癌症好像是一个时期的潮流.....不过不热血难男儿嘛！
我宁愿当乌鸦被烧死，我也不要在病床前和卡机嘛一起上西天！
唐凝宴僵持着微笑脸，假装很平静地和唐爸唐妈对视。
从这一刻起，我就是身患重病，但杀人如麻的马仔！
大哥，今晚砍谁！
“大鲷你怎么...”唐爸深受打击，嘴唇蠕动半响才很受辱地开口：“....你不会去给人当马子吧？”
“......”
对哦，差点忘了我是个gay。
而且景哥确实是我男朋友....说是马子也没错....
但是好像哪里怪怪的....
唐妈自唐凝宴针对性地说“再也不叫你一声妈”之后，冰冷的表情如雪崩，眉头攒动。被崩得死紧的皮衣因为打颤而波光粼粼，豹纹裙差点跑出一条真正的野兽。
“畜生.....”
唐妈说得很小声，在场的两人只能听到隐约的气声。
“老婆你说什么？”
“发神经喜欢男人就算了....”
唐妈眼白红得吓人，因为年老而不复清晰的瞳仁边界线混着葱郁的血丝，额角的青筋狠狠地爆出，人中被张大的红口撑得消失。
“还去给人玩，还不认我作妈！我七年前就该让你直接去死！！你到底活着干什么？！”
对了就是这个！
我不是马仔！
我是他老婆！！！
得叫我大嫂！！！
唐凝宴心里辩驳时眼睛也没闲着，看见唐妈宽大的巴掌高高举起，带着势如破竹的气质，混着虎虎的风，狠狠地挥下来。
便膝盖向前一弯半蹲下来，趁着唐妈因为惯性跄踉的时候右腿滑出，做出扫堂腿的样子。腰带着臀顺了过去，站起身就向门口跑。
唐妈叫声越是惊慌，他的脚步迈得越快。
红漆涂成的木板迂回着自由，斑秃的塑胶门垫镌刻着尊重。
越来越近了，唐凝宴握上把手，门外清新的空气从缝中钻进来，欢呼着他的到来。
紧急情况下唐凝宴居然还有闲心摸兜，确认兜里还有刚刚老板找的零钱才更加大胆地扭动把手。
只是唐凝宴忘记了虽然虎毒不食子，但人饿狠了常常干出易子而食的事情。
唐凝宴再次清醒过来时，四周昏暗发闷，猛地呼吸还会被尘埃所呛到的环境让他无所适从。
后脑发疼，眨眼时一圈圈地发着晕。呼吸时有不知道哪来的锈气和他一起共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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