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这时开始想哭的。压在心上的巨石试着松动一个角。他仰起头,用力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眼泪憋住了,那石头于是又沉沉压回去。
那场雨后,蒋放春昏倒了。
醒来后复查听力,左耳听阈90dB。
那只耳朵,完全聋了。
地铁上,蔚知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广告牌,在漆黑里亮起来。他颓然地站着,咬着舌尖,让疲惫的精神清醒。
在眼前那团分辨不出的图案前,一次次闯入的,是分别时蒋放春向他伸出的手。
他想抓住他。
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他想抓住他。
可他却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那场雨里。
蒋放春是如何穿过雨幕走到他楼下的?他有**把助听器摘下来?他带了干燥盒吗?他常常担忧水汽弄坏它。可摘下它,他又会慌乱不安。
那个时候,他在害怕吗?所以才会一遍遍地询问他的去处。
——你在哪儿?
——蔚知,你在哪儿?
——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他已经那样恳切地问他。他却还要躲起来。
他觉得自己卑劣至极,可蒋放春留给他的最后一句仍然是爱他。
蔚知不敢再想象。他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那种懊悔催逼得他想要干呕。
他唾弃自己的自私。
玻璃上朦胧地映着他惨淡的神色,他用手指耙梳着黏在额前的乱发。
一站一站驶过去,提示灯明明灭灭。他要自己调整情绪,调整表情,直到他停驻在那个从前他避之不及的地方,那个如今他决定奉献一生的地方。
二院,市里耳鼻喉科很有名的医院,爸妈的工作单位,那次**装聋就是送到了这里,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绕了回来。
进了大门,蔚知径直向住院部走去。
其实蒋放春这个情况,如果单单只是听力损失加重,还到不了住院的地步,但他的耳鸣现象已经接连数日**好转,隔不了几个小时就会感到眩晕,想要呕吐。家里人不敢就这样带他回去,医生也建议住院观察。
一个小时前,蔚知的电话打过来,他挂了。
他没戴助听器,脑袋昏昏沉沉的。耳鸣声微弱,至于外界的响动,几乎已经**了。
这个滋味儿他尝过许多次。
每一次病情恶化,他都觉得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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