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燕返
忽有一天春至，草长莺飞，窗外融化的冰雪淅淅沥沥惊醒了韩晨曦，他才意识到那个人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
北方的春天短暂而含蓄，恰似他转瞬即逝的爱情。
在哥哥和韩晨曦的帮助下，桓子岫此番受伤回家疗养，精神康复的速度很快。然而比起日渐康复的桓子岫，像个滑稽的对比，韩晨曦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恶化得也太快了，比自己想象中还快。刚从医院回来的那阵还算凑合，但天气越暖他越容易觉得胸闷气短，稍微吹吹风就会流好几天的鼻涕，免疫力史无前例的差。
没事的时候韩晨曦就坐在窗边想，自己那时吃下的那些药，会不会让江无虞心里好受一点呢？如果会的话，那他这样也是值了。有时他也会觉得，或许江无虞真的是手下留情，不然自己可能连那个冬天都活不过去。
这世上再没有比江无虞更狠心又善良的人了。
*
春秋大梦幡然醒来，正是初春时节，韩晨曦终于还是没挺过去。即是肝脏正重新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但是日积月累的毒素也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免疫系统。
乍暖还寒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吹了风，感染了风寒，进一步患上了肺炎。这次病得来势汹汹，病得山崩地裂。然而桓子文还没雇佣到合适的私人医生，而且人在温哥华，天高皇帝远，手更是伸不到这么长，除了干着急，只能联系医院给他条件最好的病房。
而另一边治疗初有成效的桓子岫终于可以重新回去上学，当她听说韩晨曦病倒的消息，扔下书包第一时间就赶往医院，说什么都要陪着他，任谁都拦不住。
无论她病着还是醒着，对他的喜欢还是一如既往。
*
可能他答应绝对不会死的那句誓言没人在意了，韩晨曦再没有以往那么顽强了。桓子文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韩晨曦背对着门坐在病床边，左手手背扎着吊针，右手指尖夹着一根烟。因为这是单人病房，房间里很安静，空气里只有香烟燃烧的声音。
走路的声音很轻，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您出差回来了？”
桓子文坐在病床的另一边，他拿出烟盒，轻车熟路的点燃。
两个人背对着彼此，中间隔着袅袅的烟雾。
桓子文先说话了：“这次等你病好了，怎么打算？”
韩晨曦咬着烟头说话，声音也不太清晰，就简单的几个字：“我可能好不了了。”
桓子文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韩晨曦的背影，蓝白条的病号服下面覆盖着瘦弱的肩颈线条。即使他整个人都脱了相，桓子文也没觉得他哪里像快死了的样子：“你在说什么？你得的是肺炎，不是肺癌。”
韩晨曦没再继续说话。直到香烟燃烧到了尽头，桓子文把烟头按进床头的烟灰缸上，发现里面竟然全都是烟屁股。
桓子文的叹息声很短：“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也是活不长了，现在和我差不多，也是个老烟鬼。”
韩晨曦问道：“您为什么经常抽烟呢？”桓子文觉着这句问话很好笑：“事事都需要我操心，愁事太多，既然不能吸毒，那就吸烟。”韩晨曦品尝着嘴里的苦涩：“是啊，这也是我现在烟不离口的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江无虞。
桓子文假装若无其事的问道：“还没忘情？”
韩晨曦鼻息间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一股心酸的哀伤从心口渐渐流进眼睛，桓子文强撑着说了句“没想到你也是个情种”，可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卑微了。真是没天理，明明自己才是老板，怎么每次在韩晨曦面前都不敢说真话呢？
他沉默了一会，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要说出口。于是他再次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你会离开沈阳吗？”
韩晨曦嘴里叼着烟头，仰起头，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和划破苍穹的飞鸟：“会吧，如果我能活着走出医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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