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等裴惊风半路上收到消息，风尘仆仆地回到帝京，入眼的便是午门问斩的情景。
午门前聚集了许多瞧热闹的看客，里三层外三层簇拥在一起。众人手里甚至都备好了菜叶子和臭鸡蛋，只等犯人押到，拿着这些个东西，稍稍地逞一下威风。
……谢三思的名声，在京城并不算好。如今听闻他犯了死罪，人们个个都当起了事后诸葛，七嘴八舌着说自己老早就预料到有今天。
裴惊风心头一凛，如果他收到的信息是真，那这场面要斩的……就该是谢三思。
很快，戴着重重枷锁的犯人就被人推搡着跪在了断头台前。群众们瞬间沸腾了起来，手里或干净或腌臜的杂物，一个劲往犯人脸上招呼。那人却浑然不觉，不闪不避，像个木头人。
裴惊风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虽然面容早已血肉模糊，但这挺拔的身量和刀削般深刻的脸形，是谢三思无疑。
刽子手给大刀喷了送行酒，监斩官木符一撂，擦啦一声——
裴惊风下意识眯起眼睛，还是没能阻挡住那一瞬间遮天蔽日的殷红。人群中爆发出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壮汉的叫好声和稀稀拉拉的鼓掌声，而后官吏们面色平静的上来，白布一盖，带走了已经没有生命的人。
人们瞬间没了兴致，稀稀落落地散了，还有人踮着脚尖，想瞧瞧尸身会被搬去哪里。
裴惊风心头酸的说不出话。
这就是你一直努力的目标吗，小弈？
他一直清楚徐从弈心里的真实想法，也看到了谢三思态度的变化。如果可以，他们不必走到这一步。
只是那残忍的过去，给两个人，都留下了很深的心结罢了。
——
谢家七少爷问斩这件事的新鲜劲头一过，紧接着轰动京城的事，便是派兵讨伐北疆。
元晖没有给谢三思哪怕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秘密安排谢三思快马前往边疆。为掩人耳目，元晖明面上任用了另一人为帅，带着粮草兵马，浩浩荡荡地走在了后面。
元晖给“谢忘真”安排的身份是皇帝身边的贴身暗卫，这样既顺理成章，又无从考据，算是最妥帖的安排了。
一路上谢三思浑浑噩噩，这辈子向来挺拔的脊梁也弯了下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跟谢三思同一批赶路的人里，有个被抓了壮丁的算命先生，逮着机会，就像队伍里的人们推销符咒。对谢三思尤甚，简直就差强买强卖了。
在算命先生唾沫横飞的广告结束后，谢三思无奈道：“被抓起来送上战场了，以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倒是心态好，还做起生意来。”
算命先生的神色忽而严肃起来，他郑重地把他推销了多次的符咒塞进谢三思手心里，“忘真兄，这正是我这样做的目的。上了战场，兄台要格外注意，别轻易丢了性命。”
谢三思一哂，“我可是圣上的护卫，武功高着呢，看起来像是快死的人么？”
“像。”算命先生凝重道，“兄台眉间的死气很重，不似一般生灵一心向生，反而……”
谢三思陡然收了笑。
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确实早就死了。
自己向来骄傲的家世，前半生拼搏下来的一切，功名，政绩，人脉，通通埋葬在了那天的午门。
徐从弈呢，现在他认为自己死了，是不是能打开心结，好好地生活了呢？谢三思出神地想，他那般才华横溢，若是不受自己牵连，应当能实现他们当年谈到的宏图伟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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