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年夜
转眼间，九州大地张灯结彩，一年中最重大的节日——春节，悄然而至。
徐从弈一行人千里迢迢赶了一月的路，总算到了一间裴惊风名下的医馆落脚。
医馆处于南方水乡，是当年裴惊风当着地方官时买下的。虽不常来，里面的人倒也都熟稔，皆是裴惊风云游四海时救下的苦命人。
裴惊风一早让信鸽传过书，待一行人行至镇口，就见一老妇和一位妙龄少女站在门前迎接。少女挥手朝他们喊，“徐哥哥——”
少女名叫小锦，小时候因饥荒而流离失所，如今倒是养得白白胖胖，包子脸鼓起来时像池里的金鱼。她从小与徐从弈兄妹相称，如今知道徐从弈要来，一大早就拽着赵阿嬷来迎接。
小锦猛地扑进徐从弈怀里，没等徐从弈揉揉她的脑袋，她就被裴惊风提起后颈拉开了，“快出嫁的人了，和你徐哥哥保持距离。”
小锦委屈地一瘪嘴，迫于裴惊风的淫/威，只好悻悻地帮一行人拿东西去了，但还是不死心地一直往徐从弈身边靠。
一行人很快进了镇。
医馆不小，除却前头二层的门面，后头是一个三进的宽敞院子，住着这没有血缘的一大家子人。裴惊风等人的屋子早在昨夜就收拾妥当，给徐从弈准备了安静读书的地方。甚至连鸽子阿灵都有专属的温暖小窝。
赵阿嬷帮他们去安顿，边拆着包裹，边笑道：“裴老爷回来，医馆又要忙好一阵子了。”
正月里哪有人看医馆，这是夸裴惊风医术高超呢。
当夜便是除夕，赵阿嬷做了一大桌子菜，这一家异性亲人满满地做了一整桌，言笑间喝着自酿的淡酒，听外头街坊家的爆竹声。
徐从弈已经许久没过到这样热闹的春节了。在谢府的那三年几乎要让他与世隔绝，不论是中秋、重阳、端午还是春节，都只有他一人独自守着僻静的小院。渐渐地，节日在他心里，沦落成了一个不咸不淡的日期。
但等到一年之后，他还是要离开这个有着热闹春节的地方，重新回到那个处处机关算计的都城里，独身闯出一片天来，……为陈老太，和自己，报仇。
医馆里的人们见徐从弈出神，只笑称他是读书人，怕是琢磨着赋诗一首呢。只有裴惊风侧身过来，关切道，“不舒服吗？”
一桌人热热闹闹的大笑声中，裴惊风的声音显得低沉又模糊。许是酒劲上来，徐从弈打了个哈欠，才眼睛一弯道：“没有没有。”
“你醉了。”裴惊风皱眉。
“淡酒，怎么会呢。”徐从弈含笑摇摇头，这不摇不要紧，一摇，才觉出来脑袋确实有些晕乎乎的。
裴惊风看在眼里，无奈道：“你从小就喝不了酒，实在不行，回房里睡吧。”
“还要守岁呢。”徐从弈笑容不减，闭着眼睛裹了裹衣衫。
弯着眼睛的青年，恍然间让裴惊风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小小的从弈还是个小财迷，路上捡到了小小的一个铜板，就是这样对自己笑的，像偷了腥的小猫。
……也许当初，就不该送从弈去科考。
和从弈重逢以来过了这么些日子，总算见到了一点他过去的影子。裴惊风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拦着徐从弈喝酒，任由他晕乎乎地靠着自己肩膀，偶尔讲一句没头没脑的胡话。
而与此同时的谢府，气氛称得上是剑拔弩张。
谢三思刚进门，却发现明明还没到约定时间，一家老小都坐的整整齐齐等他了。且这么多人坐着，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好好的年夜饭桌，竟像是审判的公堂。
谢尚书须发花白，平时看上去慈眉善目，如今却紧皱着眉头，冷声道：“逆子，还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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