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阖上,冷气与低语从缝隙传出,我脑海中是生物课上老师暧昧的声线与班里男生的隐晦话语。我拎着鞋,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却不见想象中的猥琐画面。你与莫林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抱着半个西瓜,用一根长柄、圆形的勺子掏空果肉,啖食。冷风呼啸着朝我门面袭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我与你面面相觑,倒是莫林瞥了我一眼,继续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昏暗的画面,压抑的色彩,是早年的港式喜剧,周星驰夸张的笑声在这方寸小屋回荡,一时间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知为何觉得气闷、恼怒,犹如自导自演一场喜剧还不被欣赏,用力将门板甩上,踢踢踏踏在鞋底与地板制造出声响,遂对着空气兀自咆哮:“莫林,西瓜是妈妈买给我吃的!你吃了我的西瓜,什么意思!把西瓜还给我!”你站在门后,脸微红,手中还攥着勺子,我觉得窘迫,垂下脑袋,只记得你很高,大眼,薄唇。
其实我从小不吃西瓜,它清甜、解渴,在我这儿却比不上一罐冰可乐,我甚至闻到瓜味都想作呕。我不知自己怎会突然这般无理取闹让你难堪,将责任都推在气温和艳阳身上,在莫林的横眉冷对下颤颤巍巍地进了房间。
你走了,带走一身凉气,留下半个西瓜,上面是你用勺子挖出来的小半圆,像分布均匀的弹珠,每一颗都一样大小。
你走后,我与莫林打了一架,他踹了我一脚,毫无风度地揪着头发将我关在阳台,热风与高温险些让我昏厥,好在我妈回来才将我解救。当晚,我发了高烧,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像被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半梦半醒,只记得湿热黏稠的汗黏着皮肤与衣衫的感觉异常难受。
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皆因我的无理取闹。
两日后,你来找莫林,给我带了写满外文的巧克力,说是你父亲出差从德国带回的,你不嗜甜,家中无兄弟姐妹,全都便宜了我。巧克力被我裹在被窝,隔着锡纸融成了黑色的黏浆。
味道不记得了,我只知道特别的甜,莫名让我想起那句被同桌刻在课桌上的话——我们是糖,甜到哀伤。
C.
莫林是我哥,比我大一岁。因为他,让我在一群独生子女中显得尤为不同,同学们都嚷嚷着有个哥哥真好,我却总觉得他让我失了脸面。
青色的胡楂、满身的汗臭、沙哑的声线、冷硬的巴掌是我对青春期男生的理解,诠释者为莫林。
有个哥哥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并不是幸福的事。他会抢你的零食,支使你东奔西跑,背着父母关在房间抽烟后用拳头威胁你不能泄露,在路上相遇假装没看见是因为觉得与你这样的聒噪少女打招呼会丢了脸面,还会在父母加班的夜晚踹你下楼买烧烤,因为大男子主义作祟害怕被人瞧见。
看,哥哥就是这样表里不一,在外展示着酷与冷漠,在家就是一霸道的二货。我最初对你的敌意,也是从莫林那处衍生,觉得你与他狼狈为奸。
我是在烧烤摊与你重逢,熙熙攘攘的街道,车水马龙,手推车一辆接一辆,我们默契地停在同个地方。那时你才十六岁,已有一米七五,理着圆寸,像兵一样站得笔直,在一群佝偻着背的男男女女中特别扎眼。你看见我,主动喊我,却想不起我的名,其实我原本就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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