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最结实牢固的帐子便是朔方节度使赵俨的帐子。
帐内，赵俨坐起身来，接过身边亲兵递来的药碗, 一口气将碗中黑乎乎的一碗汤药给喝尽了。
那亲兵伸手接过空碗，颇有些埋怨地道：“节使何必亲自征战, 军中条件艰苦，您这身子骨哪受得住。”
赵俨恍若未闻, 兀自取出一枚素帕，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那药的苦味儿在口腔里经久不散, 他抿了抿唇，问：“有消息了吗？”
那亲兵答：“属下正想同您说呢, 陇右情形颇为严峻。神策军这一仗死伤惨重，人员损伤几近半数，主帅韩茂勇韩将军重伤昏迷, 眼下人事不省。咱们朔方军此刻前去便是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吃力不讨好。”
赵俨静默了半晌，忽然又问：“魏恩朝的那个干儿子呢？”
“您是说神策军指挥使魏长砚？属下听闻他一直和韩将军意见相左，韩茂勇出兵那日，他和自己的几名亲兵恰巧不在营中，并未跟随韩将军一同伐冯, 因此逃过了一劫，须发未损。”
“韩茂勇昏迷不醒，神策军内如今是魏长砚在主事？”
“正是，除去主帅韩将军，神策军军内军职最高的便是这位宫里出来的指挥使了。”亲兵言及此顿了下，又接着道，“倒是稀奇得很，神策军三军上下很是服他，属下原以为他一介内臣出身，在军中定然难以服众。”
“又何稀奇？”赵俨眯了眯眼，“魏长砚可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话音落下，这位赵节使便沉默了下来，微微昂着头，若有所思。
良久，那亲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节使，咱们何时动身入陇右？”
赵俨偏头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不答反问：“你说这一仗，胜负几几分？”
“属下不敢妄言。”亲兵垂下头，有些忐忑。
“让你猜便猜，说错话了又不罚你。”赵俨轻哼一声，目光渐渐穿透那亲兵黝黑的面容，变得飘忽悠远。
那亲兵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正是陇右的方向，而赵节使的目光像是正冷眼望着陇右茫茫百里疆土，兵荒马乱，哀殍遍野，满目疮痍。
亲兵深吸一口气，道：“属下以为，此战胜负五五开。”
赵俨又是一声轻哼，这回透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本官以为，胜三负七。”
亲兵低着头不搭话了。神策军损失惨重，而朔方仅有六万人马，连日奔波疲惫，叛军三道联军却足有二十万兵马。
这一仗要胜，委实难上加难。
可终究身不由己，眼看着是火坑也得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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