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得真好，”她忍不住赞叹道，“朕正打算吩咐下去让人加紧画一幅出来。阖宫里，也就你最懂朕的心，什么事儿不用朕开口，你便已经去做了。”
长砚垂眸看着皇帝，见她像捧着珍宝似的观赏那幅图，顿时觉得数夜秉烛之苦压根儿算不得什么。只要能惹得她笑一笑，心里松快几分，他便心满意足了。
他嘴角微翘：“陛下喜欢就好。”
今夜无眠之人又何止皇帝。
此刻赵珩满心满眼皆是剑南之困局，早已忘了身边的宦官在宫宴上因皇后一句话而频频走神之事。
长砚却忘不了。
皇后之言可谓醍醐灌顶。
从兴庆宫初见小皇帝的那一眼，到甘露殿里朝夕相伴地读书，再到她为了救他豁出一切，亲手杀了李婉仪，经年种种，早已注定了他奋不顾身追随皇帝的命运。
皇帝以真心待他，他便以百十倍回报之。
自从沈家倾覆，妹妹惨死后，除了在深宫倾轧之下沾染的些许微乎其微的权利贪念外，他一整颗心便只剩下对皇帝报效一生的决心。
他乐皇帝之乐，忧皇帝之忧，时至今日，她一颦一笑皆牵动他心弦。
他以为这是君臣之情，他有幸受皇帝恩宠，便誓以忠心拥护她。殊不知有些情愫，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知相伴里，悄然发酵，暗暗滋长，已经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然他是残败之身，早已不再奢望那些平常人等才能拥有的欲念。
今日宴上，皇后的话在他耳边炸开的那一瞬，他惊慌失措、难以置信。他甚至开始害怕如若皇帝窥透了他的心思，会以怎样冷酷又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敢深想。
烛光昏暗，长砚取来剪子，剪掉了多余的灯芯，却剪不断心中的牵绊。
赵珩眼前瞬时敞亮了些，遂仰头对他轻轻一笑。
长砚报之以微笑。
皇帝埋头苦思，他默契地不发出丝毫声音打扰她，只长久地垂着眼，静静地注视她，目光柔和又坚定，一如往昔。
过去如此，现今如此，将来也会如此。
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该深埋心底，永不见天日。
只要她不曾察觉，不曾厌弃他，不曾亲口命他离开，不曾亲手举刀而向，他就永远都是他的皇帝陛下最能信任、最值得爱护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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