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铭晏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把柄,居然是他。
准确的说,他只是一群把柄里最能掣肘顾元叹的那一个。
二十三年那场科举,他一日踏尽长安花,榜首之名传诵天下,竟然是假的。
这些年吏治腐败,那年制科之时卖官鬻爵之事无数。
其中闹的声势最浩大的就是裴蔓,为了顾孝则四处周旋,人尽皆知。
不过顾孝则虽然才学平庸,倒是个宅心仁厚的,是以也没出什么大动静;再加上他是长安贵公子,有几分人脉,倒也是个合格的九品芝麻官。
当右相王纪似笑非笑以科举舞弊之事威胁顾元叹的时候,顾元叹还以为他说的是顾孝则,冷笑道:“右相大可以将此事和盘托出,大不了我顾元叹身败名裂。是我家事不利,我认了。”
王纪笑道:“顾博士放心。阿蔓是我外甥女,我哪里舍得。不过还有另外一桩舞弊,博士恐怕不知道。”
顾元叹打开案卷一看,如同一道惊雷当头打下。
这张卷子写着向铭晏的名字,可分明是穆晋珩的字迹。
两人都是一笔端正小楷,旁人看不出大差别,可是顾元叹在诗书里打了半辈子滚,一眼就识得了。
王纪笑道:“慈母多败儿啊。铭晏是个心高的,又与穆晋珩私交甚笃,恐怕不是他所为。我问了当年的监考博士,听说,向夫人是个很有手腕又热心的......”
“如今人证物证都在我府里放着,顾博士好自为之。我在朝中为相三十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顾博士受了旁人的蛊惑,说了些什么,恐怕这桩秘密,就要重见天日了......”
王纪不愧是多年浸淫官场,嗅觉灵敏的很。这番谈话过后没几日,穆晋珩便急匆匆找上门来要顾元叹首告王李二相。
向铭晏听了顾元叹这一番话,简直有些灵魂出窍,呆呆道:“所以老师才刻意隐去了王丞相,只将李家之罪大白于天下?”
顾元叹并无意瞒他,坦率道:“是。你与晋珩是这一代里最出众的官员,我不愿意你们被牵连。当时我不说,晋珩便要开口,我才不得已站了出来。铭晏,我知道你一心为裴夫人报仇,可是一旦指摘王相,以他的性子,定然会用最难堪的方式将这桩舞弊案抖出来。到时候纵然皇上愿意保你,天下人悠悠之口也留不住你的清誉,贬官已是轻的,按律应当流徙啊!”
他笑道:“老师莫担心,纵然我一介白衣流放福安,长安城里要嫁我的姑娘也要排到福安去。更何况那里人人都拿我做亲人,我愿意回去。只是我不愿孝则和师娘受这无妄之灾。”
顾元叹道:“也不算无妄之灾。我是不愿意叫你师娘为孝则买官的。有几分能力,才能受几分俸禄,强捧是要遭天谴的。”
铭晏道:“是啊,强捧是要遭天谴的。我本也不是榜首,被右相揭发出来,也算是命里该有的事。”
顾元叹急道:“这又并非出自你本意,况且.....榜眼与榜首能有几分区别?”
铭晏认真道:“老师,榜眼与榜首就是榜眼与榜首的区别。”
顾元叹被他一噎,无奈叹了口气:“我并非要咬文嚼字。只是你在福安做的这几年,政绩显著,造福一方。我并不怕孝则官位被免,大不了我与你师娘抚养他一生便是。我只恨你这一身才华无处施展,这才是大旻的遗憾。”
铭晏笑道:“老师,这话倒不敢叫孝则听到了。凡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与孝则一并舞弊,便该一并被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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