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沙啦、沙啦……”一辆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车内,车主手动调着午夜电台的频道,一阵沙沙的动静后,女播音员动听的声音流淌出来。
“这里是午夜情感分析电台,我是主持人露思,今天这期我们将与各位听众分享一系列爱情心理学理论,帮助您与您的爱人在日常生活中更加贴近。如果您被触动,或者有感而发,请在来电环节拨打电话,讲述您的真实感想,我们非常期待。”
电台主持人的悦耳音色在高速路的长途货车上继续下去,倾听的司机表情平静,一动不动地望着正前方的苍茫道路。
“……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愿意告白?有效的心理研究表明,所有的情感外泄都可以被泾渭分明地划为两大类――表达自己与保护自己。”
“例如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最后告白情节,英雄大义也好,家国情怀也罢,主角死前的以任何形式留下的告白,无不是在深切地表达自己。工作一天的丈夫回到家中,会对妻子进行告白,本意是期盼得到反向的情感回馈,以安慰自己疲惫的心。”
听到这里,司机暗暗决定,在下一个休息站停留时给家人发几条短信。他打起精神,踩深了油门,货车甩掉一片掩在黑山里的小镇,爬着高速公路去了远方。
小镇里静静悄悄,狗吠都销声匿迹。远处公路上几点光迅速地游动,出现又消失,李重遇耳朵尖,能听到车辆带起的风声。
他把糖纸蝴蝶塞进口袋里,自己悄悄地绕着那栋半夜亮灯的老屋子鬼鬼祟祟地转了一圈,在围栏和房屋的交界处,他瞄到一辆极其眼熟的黑车。
车就停在后院的草丛上,车型和杜识迎经常乘坐去上班的一模一样,李重遇不巧还记了车牌号,不过这个角度看不清楚。他思考了很短的一下,搭住围栏的石柱,一个翻身起跳,轻轻松松地做了一件可以最高拘留十四天的事。
进院子之后,车牌号便看得很轻易,看到的一瞬间,李重遇竟然没有一点吃惊。
确实是杜识迎公司的车。
他一时有些进退两难,站在月光瀑洒的院落里,抬眼望着那扇晦暗的窗户,光没有暗,可是里面一定是杜识迎吗?或者只有杜识迎吗?诚然这辆车是他的,他来了湾渡,但他又有什么义务面对自己的兴师问罪?
前几天的发展一度令李重遇以为自己回到了中二期,那时候他谈恋爱也是恪守绝不点破的原则,急得对象直哭,如泣如诉地问他们到底算不算数。
没想到时过境迁,现在如泣如诉的位置换了人。
在李重遇的信心逐渐流失,想要翻出去滚回小旅馆睡觉时,楼上忽地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瓷器打碎声,像是意外,可这意外引起了连锁反应似的,一时之间,好几间没有光的屋子里都响起了类似的声音。
有光的那间里面炸响一道令人汗毛倒竖的惨叫,随即便是一连串的桌椅轰然倾倒、以头抢地、打碎东西的混乱杂音。
惨叫嘈杂、刺耳又连绵不绝,深夜里,仿若鬼屋里的招魂之声,李重遇原来那些前瞻后仰的想法忽然就蒸发了,他甫一听到异变的声音,便当机立断地提步冲了出去。
在来湾渡之前,杜识迎已经对有些事情有预料,毕竟这份大礼一年一度,他也亲口答应过对方。他活在现实里二十来年,唯一庆幸的事就是每一个在他身边的人都把目的说的非常明确。
从最早的同课到现在的同事,好友来来去去,皆目标分明。甚至包括李重遇,尽管杜识迎似乎不能给,但他确实知道李重遇想要什么。
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猜来猜去的环节,但是坏处是杜识迎需要牺牲自己。
他向来对此无所在意。
大约和“小时候不把他当人,长大了也不把他当人”的逻辑如出一辙,从来如此,无需珍惜。
湾渡的这间老房子是曲氏早年还未发迹一群人居住的地方,现在早已废置。出于原主人的一种诡异的恶趣味,尽管还有用处,这里从来不会有人打扫,以至于屋子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腐烂、朽坏的难闻气味。
把有洁癖的杜识迎请进这里的一个房间,就已经可以令他非常不自在了。
房间里的墙上挂着一张格格不入的超清液晶显示屏,连接的线扎进裂痕密集的墙面里,不知通往何方。杜识迎盘腿坐在地上,房间里到处都是瓷器,瘦高的置物架子上摆放了玻璃鱼缸,每一汪水里都漂浮着鱼肚白。
地上有挤得乱七八糟的颜料盒、颜料盘、各类锁链和一台有显示屏的机器,都放在杜识迎身前,他手里握着一只画笔,握笔的手势像在拿刀。
显示屏的画面闪了闪,播放了一段音乐,他垂眼看着面前的监视器屏幕,画面上是一个套着黑麻袋的人,影像似乎很旧了,像素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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