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哭得颤抖的身子又剧烈地抖了一下,她咬着他心口的那块儿皮肉,极力使自己哭得不那么大声。他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愈来愈远,梁晚惊恐地睁着眼,抱住他的胳膊力气愈来愈大,可眼前还是越发昏黑,所有的清醒与感知都在散去。
她睡去前,听见他说:“晚儿,为了我,不值得。”
怎么不值得?
为什么不值得?
江承,你凭什么,说自己不值得?
然而,她这辈子,再也无法将这些质问,亲口说给他听了。
章节目录十五(结局)
“我这辈子统共见过少爷两回,一次生离,一次死别。”
我第一次见着少爷,十二岁。
他站着,我跪着。
他锦衣华服高高在上,我衣衫褴褛卑贱低微。
少爷叫江承,高个子,五官生得都很好,但是不笑,花瓣儿似的嘴唇一抿,像个冰雕的娃娃。我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我娘在江府给他当乳母。
就这一点,够我恨他一辈子了。
如果我娘不去给他当乳母,她就不会死;如果她不死,我就不会被我那个赌鬼老爹卖到青楼里当小倌;如果我没被卖了当小倌,我就不会因为不肯伺候客人被人打聋了耳朵。
我从前是能听见的,还能听娘给我讲她照顾的那个小少爷多么乖巧懂事,那时我就不大喜欢他,凭什么我一个人的娘要分给别的孩子呢?
我当然晓得怨不着他,他也没得选,更何况一个小娃娃待在恶狼似的亲戚家里自顾不暇,又哪里能有本事救得了一个病重的大人。可我见不到那些真正的恶人,所以只能怨他。
我被人毒哑了嗓子,没法儿骂他,他嘴巴开开合合像在同我说话,我看得更加烦乱。于是我扑上前去狠狠咬住他伸出来要扶我的手,那手可漂亮,指骨纤长,细白的皮肤像刚烧出来的瓷器。
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恨不能将这样名贵的瓷器给咬碎才好,我死死的盯着他,滚烫的眼泪带着脸上的污泥淌在他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虎口上,而后混着他流出的鲜血一齐砸在地上。
瞧,我流泪,你流血,多公平。
谁让你害我没了娘,谁让你害我从好人家的男孩儿变成如今任人打骂的贱货,谁让你就那么甘愿受着还用没被咬住的那只手拦下要把我拉开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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