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喜形于色
“呃……，啊……啊……”
——卫卓
夏夜虫鸣，皇帝自梦中悠悠转醒，痴望了一会儿空殿，冲外叫道：“春长。”
倚在殿门口打瞌睡的春长一下子醒了，凝神听了一会儿，却没再听到声音。可方才确有人叫了他一声，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时刻警醒着，自然不会听错。他爬起来推门进去，在殿中轻喊了一声，“陛下？”
帐内皇帝已然起身，春长见了，连忙上前为皇帝穿好鞋，又取了外衫给他，问：“陛下可是身有不适？奴才这便着人招太医前来。”
皇帝站起来，道：“不必，随朕出去走走。”
正值夜半时分，宫内除彻夜燃灯的那几条路，其余地方都暗了下去。春长掌灯随着皇帝缓缓前行。皇帝也没让其他人跟着，两个人很快走出了天元宫。春长暗瞧着皇帝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也无不适之感，一时不知皇帝夜里到底想了什么。
再往前便是没了灯火的小路，见皇帝还要前行，春长还是忍不住开口，“……陛下，可还要往前？”
皇帝盯着前方的黑暗，站了半晌，想起什么来，“此可乃通往宣德宫之路？”
“正是。”自德妃去后，宫内便再无人敢提及这地方，陛下也从不往这边来。今日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帝面露回忆之色，“朕有多久未来此处？”
“回陛下，已二十年有余。”
皇帝未再问话，却继续往前走去，春长连忙跟上。
宣德宫地处澜阳宫南，原是德妃的寝殿。二十年前德妃产下二皇子卫俞，不久后便身死，自那以后，二皇子交由良妃抚养，宣德宫也无人再住，渐渐荒废成了冷宫。
德妃生前荣宠加身，死后遗骨却未厚葬，就连二皇子也渐渐被疏远，不得皇帝喜爱。
宣德宫外冷风阵阵，杂草丛生，春长仔细瞧着脚下，生怕从哪里蹦出一条蛇来。终于走到不能再前进，皇帝远望在月光下透着黑亮的宫殿。二十年过去，宣德宫外竟如此萧索。
皇帝回想梦中那柔声耳语，一时想不起德妃的模样，更记不得她的名字了。
……
宣德殿内，两个穿着黑色夜行服的人正守在殿门口，只因与黑暗融为一体，才没让人给发现了。他们远远看着殿外那一点灯火，看清了灯火边那暗色的龙纹，其中一人压着嗓子道：“夜探宣德宫的时辰都选得如此准，若说王爷生父不是他，我都不信。”
身边那人死鱼一般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差点将手里的刀给抽了出来。那人连忙躲开，“气氛如此沉闷，我说笑的，你别当真。”
风吹得冷宫破烂的门窗吱呀作响，盖住了他说话的声音。
春长随着皇帝站了许久，劝道：“陛下，夜凉了，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
那一点灯光渐行渐远，宣德宫又暗了几分。不多时，缠满了蜘蛛网的殿内走出一个人，手中提着一个包裹。他道：“走。”
看这模样，好似不知方才陛下在殿外站了许久。黑蝙蝠摸着下巴跟在他身后，想着要不要告诉他，被闻声默默看了一眼之后，闭上嘴不再出声。
澜阳宫南边的守卫今日松懈得很，几人一路小心往外，竟没碰见几个巡逻的士兵。
一回王府，卫俞便将自己关进书房，书房的灯火亮了一整夜。次日阳光照耀，孟灵仪带着侍女袅袅而来，在书房门外撞见死鱼脸的闻声，半分也不得再进。
两人在门外对峙半晌，书房的门终于开了，卫俞脸色看起来不好不坏，梳洗整齐，穿着一套月白色衣衫，风度翩翩。孟灵仪迷了双眼，晃神之后才拜道：“妾拜见殿下，殿下金安。”
卫俞看见她觉得意外，道：“天色尚早，你怎会在此？”
“妾听闻王爷遭贼人所伤，日夜挂念，今得王爷归府之信，便斗胆来此，还请王爷莫怪，”她说完招来侍女，“此乃妾亲手熬制的药粥，还请王爷一品。”
卫俞让闻声接过粥，却没有要吃的样子，他道：“本王现下正要入宫去，你先退下吧。”
入宫去，那粥肯定吃不成了，待他回来，哪里还记得这个。孟灵仪笑容僵硬了一瞬，仍柔声道：“如此，妾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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