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59
今春二月底, 是贵太妃娘娘的六十大寿，当今圣上的生母熹裕太后六年前薨逝了，圣上很是悲恸，而这位贵太妃正是他生母的亲妹妹, 待遇自然不同其他太妃太嫔。
此次大寿，圣上为了让其尽兴，特准她出宫与其子怡郡王同住一月, 在宫外办个热闹的宴席，让久居深宫的老人家高兴一回。
安国公与国公夫人自然在受邀之列, 据说，京城大半贵族公侯、文官武将都被邀请了, 怡郡王本就是爱热闹的，据说连戏班子都请了好几个, 说是要唱个九天九夜，还花重金定制了祝寿烟火，请京中百姓一同观赏。
这一日早上起来, 沈绛如拿出新裁成的春装给夫君穿上, 那是她亲自挑的料子, 藏青的八达晕暗纹缎面, 在日光下很是威严。
莫以尘此人平日里不喜打扮, 衣服尽是些深色棉布，说是穿着软和，如今到底是国公爷了，上此等场合, 必定要打扮得贵气些。
沈绛如自己则穿了一袭石榴红裙配宝蓝广袖衫，灼灼耀眼，比春日枝头最明媚的杜鹃花还夺目，与夫君站在一处很是相配。
昨夜里她又被折腾到半夜，现在身子骨又酸又痛，坐着都觉得累，趁折芳梳头的空档，干脆闭着眼睛打盹。
莫以尘悄悄打发开折芳，为夫人对镜簪上最后一支衔珠步摇，端看了片刻，也不吱声，连呼吸声都刻意轻了，生怕吵着她。
不知瞌睡了多久，沈绛如睁开惺忪眼睛一看，背后原来已换了人，只好笑嗔他：“看什么看？好了也不叫我。”
她正要起来，肩膀却被这人按住了，她疑惑道：“怎么了？哪儿不好看？”
莫以尘一笑，将她抱进怀里开始动手：“好看，哪儿都太好看了，我不舍得让你被旁人瞧见。”
沈绛如无奈地叹气，将他的手一打：“你又胡说八道的逗我……别闹，时辰不早了，腰带又被你弄散了！松手！”
莫以尘可没胡说八道，今日寿宴上定是宾客众多，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他国公爷的威风，寸步不离身边人，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觊觎他夫人的美色，回头好清算。
然而众人大抵都看出了这位安国公的护妻之势，纷纷管好了自己的眼睛，毕竟先前隐隐约约有听说过，那个肃王世子曾经调戏过国公夫人，不知如今肃王府倒了有没有这份原因。
莫以尘此时立在沈绛如身后不远处，看她与各家贵妇言笑晏晏，再看四周世家子弟都知趣地退避开来，满意地点点头，丝毫没注意自己被盯上了。
“国公爷，在下刑部尚书秦珪，久仰您大名了！”
莫以尘回头，见是一位大人朝他笑得灿烂，听他自报家门，便也回以一礼。
寿宴尚未开席，正是各家官员王侯结交的时机，这位秦尚书是近日刚被提拔上来的，除了他大女儿在宫中颇为得宠的原因，还因为他在肃王倒台时秘密弹劾了一些与其为伍的朝中官员，经过查探，确实不假，以此立了大功。
此番向莫以尘示好，正因看他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少不得要巴结。
“国公爷，您年纪轻轻，功勋盖世，近日又添麟儿，可喜可贺！”
莫以尘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虽是觉得无趣，仍挤出一丝笑意来点点头，算是寒暄了。
秦尚书又滔滔不绝道：“如今京中诸多纨绔多是瘦弱不禁风，哪像国公爷这样魁梧威猛？说书人将您在战场上的事迹一夸，如今京中少女们都说，嫁人就当嫁个您这样的男子汉，横扫千军，有勇有谋！”
这样的奉承话莫以尘倒是第一次听，先前他因常年戎马征战，又不苟言笑，过了弱冠之年还未娶亲，也没见媒人多热衷于给他举荐相亲。
莫以尘心中犯嘀咕，京中女子不是大多喜欢那种善讨欢心的俊秀郎君么，怎么可能因他一人就改了喜好？
他便也将之当成吹捧，并未认真回应。
秦尚书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又接着道：“我家小女儿眼高于顶，媒人都不敢上门了，结果下官前几日问她究竟为何挑三拣四，她说在她心中再无人能比得上国公爷您了，只可惜您已有家室，不过只要能侍奉您左右，她为妾也甘愿。”
莫以尘没想到秦尚书前面那一通铺垫竟是为了这个，正当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尚书趁热打铁，将跟在他身后的女儿拉过来：“还不快给国公爷行礼问安？”
琼玉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莫以尘迅速后退一步：“不必了……”
那女子却更急切地上前一步，眼波流转，粉面飞霞：“小女秦筠儿见过国公爷~”
莫以尘见她逼近，不得不又退一步，与此同时瞥了一眼不远处正与贵妇们谈天的夫人，正好见她也朝这边看来，忙急匆匆回绝：“免，请止步。”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离了此处，跑到对面的赏花亭里，与几个相熟的兵部中人高谈阔论起来，以此不让那个秦尚书再有机会接近。
秦尚书见状，自然不好再死皮赖脸地跟过去，看了一眼自家委屈的小女儿，只好道：“我早说了，他夫人凶悍出了名的，你若进门去，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而且人家明显也无意，你快死了这条心。”
秦筠儿嘟起嘴来，睨了一眼那个国公夫人：“她区区四品郎中的女儿，不过是相貌妖艳些，怎么能得国公爷死心塌地？我倒要会一会她。”
秦尚书无法，知道这个小女儿是被他宠得过了头，只得劝道：“你别惹恼人家，凭白丢了脸。”
来不及多嘱咐，便已到了开宴的时辰。
与沈绛如同席的都是高官命妇，相处起来倒也容易，但凡到这位子上的，不聪明也稍有些眼力见儿，说的话不至于难答，将巧沈绛如刚生了孩子，她们聊天自是绕着育儿的话题。
然而中途，沈绛如却是听到身后有个婉转的声音：“国公夫人万福，我敬您一杯。”
她回头一瞧，是位容长脸的年轻姑娘，衣着华丽，妆容细致，举止得宜，该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女儿。
果然听她又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刑部秦尚书的女儿，夫人不认识我，我却是认识夫人的。”
沈绛如只当是寻常寒暄，端起酒杯来面朝向她碰了一碰：“原来是秦府的小姐，客气了。”
秦筠儿却也不饮酒，笑容渐冷：“夫人手段高明，我很是佩服呢，不得不请您传授两招，还望夫人慷慨。”
沈绛如听她这么说，隐约感觉到来者不善，低下眉睫稍稍一想，便想起方才似乎看见这位女子与国公爷面对面地说话，彼时没多想，如今这姑娘找来，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她缓缓放下酒杯，莞尔置之：“秦姑娘语焉不详，我听不明白，还请明示？”
她们动静虽不大，不过身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皆闻到了一丝□□味，也停下手中筷子，往这儿望来。
“说起夫人，京城人人皆知您十七出嫁，十八和离，和离不久便嫁了将军为妻，去年秋天他还赶走了怡郡王送的舞姬，想必也是为了您吧？夫人深居府中，怕是没有听说，如今京城有人传言，说是因为您悍妒呢。”
沈绛如嗅了嗅这□□味中夹杂着的酸味，兀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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