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58
莫以尘难过归难过, 也只是同自己置气，难怪沈绛如对他发火，他素日里说得好听，护她爱她, 可真正到了这要命的时刻，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稳婆有用。
他一抬头，看见折芳嘴张得跟能塞进鸡蛋似的, 忙掩饰地低下头：“我不饿，你进去送给老太君吧。”
折芳进了屋, 听见产房里头还是叫声不断，苦了脸不忍听, 她正待将手中食案放下，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婴儿啼哭, 她一惊，这回真将食案打翻了。
老太君也没工夫怪罪她，忙急匆匆问里面：“如何？”
莫以尘也冲了进来, 对着产房问：“夫人怎么样？”
稳婆将擦洗干净的小婴儿拿襁褓裹着, 走出来看了两人一眼, 还是往家主怀中送去：“母子平安, 恭喜国公爷, 恭喜老太君，是位小公子！”
莫以尘看了一眼那个襁褓，里头小孩脸皱皱的，眼睛还没睁开, 皮肤红红的，不像他也不像阿如，怪丑的。
他将这孩子接过来，转头交到了祖母怀里，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产房。
稳婆颇为纳罕，这国公爷的第一个孩子出生，还是个大胖小子，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其他男人那样激动得很？
襁褓婴儿也像是感觉到了父亲的冷落，开始在曾祖母怀里哇哇啼哭起来，好是委屈。
老太君倒是习惯了孙子这德性，抱着曾孙又哄又逗，没一会儿，将产妇伺候妥当的嬷嬷们也从产房里出来了。
老太君问了一会儿情况，吩咐下人带稳婆和嬷嬷们下去领赏钱，顺着那帘子缝隙往里一瞧，小夫妻正说着话呢，她也不进去打扰了，吩咐折芳和一干丫鬟在此候命，她先把孩子抱去奶娘那儿。
沈绛如一整天没一刻是好过的，中间最疼的时候昏过去一次，好在前几个月准备得妥当，她这身子骨不至于羸弱不堪。
身上疼时，脾气自然也就上来了，刚才意识不算清醒时，好像还骂了人？她现在好不容易卸了货，身子一下子轻了不少，总算能喘息休息片刻了。
半梦半醒间，她的手被一人握住，睁开眼一瞧，是夫君啊。
“你看到我们的孩子没有？跟你还挺像的呢。”
她筋疲力尽，说话也是只剩下出气的声音，莫以尘脑中浮现刚刚那个小皱脸，心中暗想，这话若是旁人说，他定要冷眼横过去回驳：脸皱成那样，五官都看不清楚，哪儿像了！
可这话是阿如说的，他便帮她理了理额边湿透的鬓发，点头道：“看到了，很乖的孩子，现在正由祖母她们照顾着，放心。”
沈绛如自然是不担心的，老太君要么不管事，要么比谁都稳妥，自从李氏离开了府上，她管家到底手生，若没老太君帮衬着，不会这么轻松。
沈绛如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巴微微撅了起来：“原来是个小子，我先前绞尽脑汁，想的都是女孩儿的名字，这下可怎么办？”
莫以尘见她已经累极，揉揉她的脸：“你先休息，睡饱了再慢慢想。”
沈绛如听话地合上眼，她实在是倦意浓浓，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头她身子轻盈，像是漫步在云雾之中，她看不到身边人，却能感觉到手上的温暖，是将军在牵着她。
前面传来一阵箭入靶子的声音，她走近了也只是看清一个模糊人影，矫健高挑，身姿如松，拉满手中弯弓，那支白羽箭穿破疾风，直入百步开外的靶子圆心，还将原本靶子上的一支箭凭中心劈成两半。
这精彩绝伦的箭术令她不由地鼓起掌来，那个身影听见了掌声，收起弓来，往背后一别，冲她跑来，声音沉沉的：“娘！”
沈绛如吓了一跳，她何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这年纪都比晖哥儿大了，她忙往后退，一退踩了个空，从梦中惊醒。
折芳正守在她榻边，一见她醒便笑道：“夫人，将军刚刚有事离开，叫奴婢进来伺候您，您这就醒了。”
沈绛如看了四下摆设，想起了今日发生的那一场“战役”，这时才渐渐清醒过来，对方才的梦做了一个总结：哦，她是有个儿子了，只不过还小，还没会叫娘呢，更别提拉弓射箭了。
她看了眼外面已经见黑了，估摸着自己也睡了好一会儿，她被折芳扶着坐起来，低头看了眼平坦的小腹。
揣了那么长时间的大包袱，一下子没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折芳伺候她裹得严严实实，又披上大氅：“到腊月了，冷得很，国公爷吩咐将东苑都安置了暖炉，奴婢刚才跟嬷嬷们取了好一会儿的经呢，这坐月子可大意不得。”
沈绛如这会儿还有些许生产后留下的不适感，起来迈了两步就拧着眉头坐回了床边去，一脸痛苦地问道：“折芳，你将来想生几个孩子？”
折芳一头雾水，想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手指：“……三个？”
沈绛如叹了口气：“我保证你生完一个就不想再生了……”
折芳关切地问：“夫人，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叫大夫来？”
沈绛如摇摇头，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胆寒。
“夫人若不想再生，国公爷自然是依您的，夫人没看见，国公爷刚才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小公子，就跑进来看您了，若不是刑部的人来找他，好像是因为审问肃王的事终于有了进展，他怕是要在您床边守到天亮呢。”
沈绛如自然是知道他的好，一听这话，心思被牵了过去：“这么久了，才撬开他的嘴？”
折芳道：“听说前几日世子在狱中染上痢疾死了，大约肃王因此心死了。”
“世子死了？”
提起世子，沈绛如不由地想到那个在他身边唯唯诺诺、在她面前小人得志的沈青若：“这两个月沈府可有人来找过我？”
折芳摇摇头：“不曾。”
沈绛如心道也是，上回吓唬了他一通，他自己回去定然深思熟虑，选择明哲保身。
这么看来，她从小看在眼里的爹爹对沈青若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将军下落不明的那几个月沈府对她不闻不问，现如今也轮到了沈青若，她此时心里竟有了一丝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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