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目光
白翊三步并两步跨楼梯上楼,进屋后还在喘气就掏出手机,给老房子里每一个地方都拍了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大到他们刚坐过的长沙发,小到橱柜里的锅碗瓢盆,细致得估计连记录室内装潢的销售商都望尘莫及。
除了外面的公共区域和顾延琛的房间,主卧关着门,白翊方才没有进去,下意识觉得没得到准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有些不妥,但为了这个礼物,他握着手把只得一咬牙推开了门。
好在房门并没有锁,房间中央是一张双人床,四周各自分散着书桌、缝纫机,以及衣橱书柜。白翊拍下每样家具的照片,没有打开这里的柜子。
刚拍完照片关上房门,手里突然响起铃声,白翊差点手一甩将手机丢出去。他镇定下过快的心跳看了眼屏幕,是顾延琛打来的。
“这么久?”听筒中顾延琛问道。
“掉床缝里去了,”白翊故作镇定回道,“要不是这通电话还得找一会儿呢,现在就下去。”
“好。”
挂完电话,白翊快速查看一遍还有没有遗漏,这才关门下楼。
顾延琛看他额角细汗,胸膛还随着急促的呼吸大幅起伏,心有狐疑,但还是一言不发地启动了车。
开出小区后不久雨就停了,顾延琛关上雨刷,瞥见一旁白翊一直低头不知在手机上捣鼓些什么,屏幕明暗似乎被调至最低,反正从他的角度来看,只能望见各式各样的黑混杂在一块儿。
他扫了眼白翊的侧脸,忽而问道:“晚饭吃什么?”
“嗯?”白翊头也没抬,“我都可以。”
顾延琛直视前方,思索片刻说:“现在还早,买点材料回家烧。”
“好啊!”话音刚落,白翊想起什么,终于从他沉迷已久的屏幕上抬起头:“上周没机会,今天一定要让我好好证明自己。”
顾延琛趁红灯又瞅他一眼:“你会烧?”
“不会也可以看教程啊!”白翊调亮屏幕,显示出手机桌面,而后点开网页开始搜起食谱,煞有其事道:“今天就让你尝尝家的味道!”
半小时后,白翊推着购物车,站在超市的生鲜肉类区里,在一堆称量包装好的里脊肉、五花肉、前排肉等等肉前左右为难。
白翊:……
顾延琛抱胸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看着白翊瞧两眼食谱,再在猪排骨前挑挑拣拣,几分钟后挑中一块看上去肉没几斤的排骨就要往推车里放。
他终于忍不住插手,把那份排骨拿出来,换了份肉质饱满且切好的的里脊肉条。
“哎!”白翊拦住他,”干嘛拿走我的肉!”
顾延琛说:“那里面都没肉了。”
白翊将信将疑,就听对方又说:“先做简单的,我怕晚上吃不了饭。”
“……”白翊指尖在他手臂上用力戳了两下:“你这是对你男朋友的不信任!”
他被顾延琛调侃得心里一急,连音量都不由自主拔高不少,顿时有三三两两的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白翊之后要说的话转眼被堵回嗓子眼,被人注视的感觉让他不好意思抬头。
顾延琛偏头用余光扫了两眼看向他们的人,转而在白翊脑袋上一揉,直接揉向那些视线的反方向,接过推车往其余货架间走去。
白翊被这么一打断早就没了心思再去争论究竟买什么肉,亦步亦趋跟着顾延琛走了几步。超市边角是进口食品区,只有印刷着各种字母的点心寂寞地在货架上挂着,四下无人。白翊瞅了眼顾延琛的脸色,在他手臂上又用手指戳了戳,陡然喊道:“男朋友。”
顾延琛觑他一眼,分出半边推车把手给他:“怎么了?”
白翊却没说话,而是将一只手绕过顾延琛手臂下,又用拇指勾上对方贴在把手上的拇指。两条手臂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交缠,只要有人从前面迎面而来,就能一眼看见他们这份亲昵。
白翊缄默不语,跟着小步走了半条通路后突然一字一句说:“如果可以,我真想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
这么好的顾延琛,都是他的。
购物车霎时呲地一声停下,顾延琛侧目看着他,耳尖似乎也有几不可察的泛红,在静了几秒后说:“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白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躲闪,但又怕顾延琛误会,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就是不怎么喜欢被人看着的感觉……”
原因其一或许是性格使然,在没有人看着他的时候,他可以尽情做他自己,但一旦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他就不得不披上自己带着刺的保护壳,让自己时刻紧绷着神经。
再有,大约就是在刚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每次一感觉到佣人在瞧他,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猜测,那人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是不是只是表面笑嘻嘻地奉承,暗地里也对他嗤之以鼻。久而久之,他就觉得这么猜忌不断的自己也成了一个怪物。
他习惯从别人的目光中逃跑。
顾延琛望着他,忽而手上一动,将白翊与他拇指相勾的手收进掌心,转身目光灼灼盯着他瞧。
“那我这么看着你呢?”
白翊小声说:“你又不一样。”
顾延琛眼底随即弥漫上笑意:“可以当那些目光都是我。”
白翊却又说:“那更不一样!”
超市里细碎的人声源源不绝,偶尔有声音朝他们所在的地方接近,但随即又渐行渐远。白翊没有闲暇转头去看是不是有人进入这条隐秘的通道,他被迫侧身对着两边的出入口,视线所及只有眼前顾延琛温润的目光。
“你是不是也忘了一件事。”顾延琛骤然转过话锋,手上轻柔捏了一下。
白翊有些怔忡,脑中空白,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但觉得似乎又有些不对,又点了下头。
“我是和你一起站在那些目光下的,”顾延琛说,“不要逃。”
白翊直直回视着他,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不知道该怎么言之于口。他一个人踽踽独行太久,从不知道有人和他一同承担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能懂得顾延琛话里的意思,也出自本能地渴望能有这么一个人,却同时不希望这个人是顾延琛。
他的顾延琛值得更好的,而不是遭受那些带着偏见的目光。
片刻之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忽地拽住顾延琛的手拉近对方,直至彼此的目光中只剩下唯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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