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弹奏
白翊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魇横行。
也许是因为睡着前回忆了一段“以前”,他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
从他有记忆开始,好像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明明还有一个兄弟,却从未享受过宠溺。
从他开始上学后便清楚,父亲很忙,有时候一周半个月都不能见到人,所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这些都是正常的,就连对他的视若无睹,他也只当是父亲累了,需要急着回房间休息。
但父亲对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很不一样。
他曾见过父亲在得知哥哥考试全校第一时去抚摸哥哥的头,所以他也努力学习,也带回来过不少奖状。
他也见过父亲无论多忙,都一定会在哥哥生日那天的零点前赶到家,拿出精致准备的礼物,所以他会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开始翘首以盼,然后得到一年又一年的失望。
人类在出生以后最先拥有的七宗罪之一,一定是嫉妒。
对他来说,白家有几处“禁区”。
其一便是钢琴房,理由不言而喻。其二,是白绍辉的书房。
白绍辉在家的时候,也几乎是在书房里处理事务,白翊想要找父亲的时候,十有**能在书房里找到他。
然而无论他是拿着得奖的证书,还是做工粗糙、却是他花了一周时间才做出的生日礼物,都不曾入过白绍辉的眼,每次他的父亲听过他的来意后便朝他挥挥手,和打发路边的乞丐并无二致。
而从他跨入书房,见到父亲的脸,再到关上书房的门,通常不过两分钟的时间。
直到初中的时候,他那时上的是私立中学,周围同学中不乏有白绍辉交友圈的子女。
具体的原因白翊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是说了什么关于他父母的事,但太久远,也不重要,早已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流中。
他只记得自己出拳揍的那个人正好是白家房地产生意里正在洽谈的一位合作伙伴,因为这个矛盾,那项合作被提前终止,但白家已经为此付出许多时间和人力财力,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正是那次,白翊被白绍辉喊进了书房。耳边是父亲源源不断的训斥,他的目光却沐浴在窗外的夕阳下,跟着晚霞一同流入夜晚的漆黑。
有一就有二,而在那之后,白翊认为自己终于学会了,如何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目光。
然而正当他回味着曾经的满足时,梦境猝然变换,白家别墅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墙体里森森的钢筋,在他身周铸成了一圈坚固的牢笼。
变幻莫测的白雾蒙住了他的眼。他怒吼着,挣扎着,将手伸出牢笼试图去抓住虚空,可这除了将他自身撕裂,注定是一场孤注一掷的徒劳。
就在这时,他却陡然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让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指尖抚摸到对方触感分明的骨节。
而那双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分开,然***自己的手指,稳稳当当地牵住了他。
白翊醒来时,看见陌生的天花板,鼻间闻着陌生的柔顺剂清香,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那之后又跨入了新的梦境。
他想去摸床头柜的手机,却在伸出手的时候率先碰到了茶几上的吉他。
白翊:……
他猛地翻身坐起,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喝下去的酒精仿佛逆流进了脑袋,脑子里所有的器官组织全都漂浮在液体里,远离它们本该在的位置。
他强撑着环视一圈自己所处的环境,先将海马体装回了它该在的位置,记起自己似乎是在Silence喝醉了,然后被顾延琛接回了他家。
其中细节他没了印象,但根据环境证据判断,这一点并不是他的臆想。
——他真的是在顾延琛家。
“起来了?”
蓦地,侧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白翊转头看去,只见顾延琛应该是刚洗过澡,发丝泛着水光,有水珠划过他的鬓角,没入棱角下的阴影。
白翊心里倏地跳了一下,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猛地收回视线,低头搅动自己的手指,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呢喃般“嗯”了一声。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去吃饭的衬衣,袖口规规矩矩地贴在嶙峋的手腕处,只是扣子并没有扣进口。被褥下遮挡着男性早晨不受控制的反应,尤其是在见到顾延琛后,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反应更强烈了些。
这是不应该会有的变化,白翊装作若无其事地扣上了袖口的扣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曲起腿,干咳了一声,紧接着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他半晌没有回过劲来,直到顾延琛带着热度的掌心跨过沙发拍上他的肩,他才茫然地抬头问了句:“什么?”
“……”顾延琛默不作声地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这会儿又立刻收回了手。
“酒还没醒?”
白翊顿了一下:“……大概醒了。”
他觑了顾延琛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又鬼使神差加了一句:“就是有点头疼。”
“那再躺会儿。”顾延琛手里拿着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忽地问道,“有什么忌口吗?”
“没。”白翊莫名地回了一句,语气中陡然有些失落,回头却又觉得刚才的自己过于敏感,难不成说了头疼,顾延琛还能来帮他揉一揉太阳穴还是怎么。
突然间的心猿意马让他没有遵循顾延琛的话躺下,而是在感受到自己的反应消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上的薄被,左顾右盼一番,就是不敢对上顾延琛的视线。他再次看见放在茶几上的吉他,便随口问道:“吉他怎么在这?”
客厅的风格做到了极简,毕竟平常只有顾延琛一个人居住,所以也就只有一张沙发。那张沙发现在被白翊占据,顾延琛便随意地靠坐在沙发扶手上,闻言朝白翊淡淡瞥去一眼。
“?”白翊被他这一个眼神扫过,下意识觉得可能有些不对。
“我……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也没什么。”顾延琛那一直笔直到锋利的唇线忽然一弯,“就是抱着吉他撒泼。”
白翊:……
他闭着眼睛回忆了好一会儿,姑且将记忆的碎片拼了个大概,包括昨晚自己竟然将内心关于吉他的话全都透露给了对方。他低头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手心,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他不敢自己提起那番话,只能祈祷顾延琛左耳进右耳出,别把他酒后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就在他出神回忆的时候,小黑迈着刚睡醒的步子从卧室昂着脑袋踱步而出,熟练地跳上沙发背,又往前面的人影一蹦。
也许因为还没睡醒,也许因为面前的人影与他这两天蹦惯的人的身体有些差别,他没有完美地跳上白翊的肩膀,整只猫都从他背上滑落到了沙发上。
白翊只觉得自己背后突然一重,那压力又很快顺着他的背脊向下一直到无。他抬起头背手一捞,就捞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小黑被他抱进怀里,不一会儿又用爪子抵住他的胸口挣扎起来。白翊手上立刻一松,小黑就往旁边一蹿溜,钻进顾延琛手臂下的空隙,身体一团躺在顾延琛的腿上。
白翊:……
真是猫性的泯灭!
白翊气不打一出来,不可置信地抱怨了一句:“被人收养的猫像泼出去的水,连抱都不让抱了!”
他挪了挪屁股移动到扶手边,伸手作势要去揉小黑的脑袋,只见小黑又是敏锐地往旁边一躲。
要说刚才白翊还是有些生气,现在就已经是非常颓丧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沦落到连猫都不理的地步。
顾延琛揉着小黑脑袋,又看了看身边垂着脑袋的人,提醒一句:“猫不喜欢酒味。”
“……”白翊的脑袋现在还有些迟缓,等了一两秒才猛然反应过来,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但自己辨别的效果总是会稍稍打点折扣,他便将手臂放到顾延琛鼻子下方:“你闻闻,我身上酒味还很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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