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醉酒
白绍辉尤其重视和秦家的合作,这周六下午,他亲自监督人,将白翊收拾成了个人模人样。
白绍辉虽作为势利,为人虚伪,但不妨碍他有一张好皮囊,哪怕如今五十好几的年龄,那张脸皮上的可视部分也并不怎么显老,只为他加了些如虎添翼的风霜痕迹。而阮玉作为白绍辉犯下的一个错误,原先的容貌自然也是绝美。
白翊则切切实实遗传了他们俩外表上的优处,要不是如今学校论坛这玩意儿几乎退出了时代,A大常年被人工置顶的顾延琛照片喽恐怕就能成了他的,所以最终捣鼓出来的模样与他平常跟着白绍辉参加各种晚宴的形象相差无几,只是将额前的刘海全都往后梳去,给仍然带着细微稚气的脸添加一些成熟气息。
这么一梳,他额角的那一小道伤疤便避无可避地显露出来,然而白绍辉只是看了眼手表,不耐其烦地催促造型师快点。
白翊原以为这顿饭局是两家人一起吃,这会儿才知道,这次是他和秦嫣两人单独的“约会”。
临出门前,白绍辉再次与他强调这个合作的重要性,提醒白翊该用些什么态度说些什么话,白翊不待别人开门,一言不发地按下门把就走,转身将门重重摔上。
如今他和白绍辉之间不过就是一张脸皮的联系,他心想要是哪天彻底撕破了,大约就是他被赶出白家的时候。
只不过,他以为和秦嫣的这顿饭会吃得食之无味、难以下咽,没想到竟出乎意料得和谐和睦。
见面后不过刚寒暄了两三句,秦嫣便开诚布公说:“我有男朋友,在荷兰,只是我爸妈看不上他家里穷。”
白翊挑了下眉:“所以?”
“所以哪怕今天被迫来吃了这顿饭,之后我还是会反对这场联姻。”秦嫣说,“如果因此对我们两家的合作造成影响,我很抱歉,但这是我的人生,我不会妥协。”
白翊一时没说话,他觑了眼对方的眼神,心里蓦地生出些钦佩的感情来。
他以前对白绍辉言听计从,而后我行我素,无论白绍辉说什么,他就笔直掉头往反方向走,服软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究其根本,他都只是为了得到一点垂怜,却从未因为自己想做什么或想要什么去反抗。
他似乎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
见他一时怔愣,秦嫣以为对方是反对,于是又说:“今天回去,我会告诉他们是我的问题,不会给你带来影响。”
白翊听见她的话后回过神,绅士地朝秦嫣举起酒杯:“不,我也不想让这场联姻成功,所以这正合我意。”
结束这顿殊途同归的饭局,白翊将女生送回秦家车上后回到白家的车。离开酒店,司机径直往白家别墅的方向开去。
白翊扯下快令人窒息的领结,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扭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流光溢彩和光怪陆离。不知到了哪处,他倏地出声说:“前面红绿灯靠边停。”
“二少爷……”司机偏了下头,“先生说结束饭局后直接回别墅。”
“你停你的,就说我趁红灯时候跳车走了。”
“这……”
也不知那红绿灯正巧听见了白翊的话,在他们的车接近时由绿转红,司机踩下刹车缓缓停下。白翊笑了声道:“这么巧,天让我走,你也不用回去撒谎了。”
继而又快速地说:“回去帮我传达一句,这次恐怕不会如他所愿了。”
说罢,他在红灯还剩十秒不到的时候兀自打开车门下车,绕到斑马线上踩着最后两秒绿灯上了人行道,随即脚步一弯,消失在司机的视线里,雷厉风行到连司机最后一声呼唤都没听见。
原本来回都有车接送,白翊身上只穿着一套靛蓝色礼服,他脚步不由自主加快,熟门熟路转进巷子里,面前出现一家隐蔽又不失朴素的酒吧。
酒吧名叫Silence,是他在两年前偶然发现的。
这个点的酒吧内称得上是冷清,他推门而入,只有酒保站在吧台后擦拭手中的酒杯。他见到人来,抬头见是熟客,立刻抬手打了个招呼。
白翊挑了吧台的位置坐下,直接要了一杯他最常喝的酒。
那酒保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叫方思,出生就不会说话。大约正因为如此,才给酒吧取了这么个静默的名字。
白翊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喝酒,不像傅正青和他一起去的那些乱花迷眼的热闹地方,这里能让他静下心,也提供了一个吐苦水的地方。方思很会从善如流作出一副聆听的样子,偶尔还会聊两句,白翊的手语就是这两年在喝酒之余和对方学的。
一杯酒下肚,白翊的手机突然响了。
“二少爷。”是余伯给他打来的电话。
白翊一听便心如明镜,知道了这通电话的来意,却还是装模作样问道:“有什么事吗?”
余章:“您现在在哪儿?先生让您马上回家。”
白翊答非所问:“哦对了,余伯,如果他骂了刘叔,就说真的是我趁红灯时候跑的,脚底抹油溜得快,刘叔没法把车停路上来抓我。要是扣工资了,你就让刘叔给我个账号。”
那头余章瞄了司机的刘叔一眼,而白绍辉直接冲他伸出了手:“电话给我!”
白翊晃着酒杯,就听那头换了个人,一如往常吃了炮仗般的语气:“吃饭的时候你都和秦嫣聊什么了?!”
“能有什么,”白翊不以为意地说,“就随便聊聊天。”
“随便聊聊天?!”那头客厅里的佣人们都将自己缩成鹌鹑,唯恐火星溅到自己的身上。白绍辉直接盖棺定论:“我看要不是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人厌烦的事,能让人这会儿就打电话来道歉说这事得泡汤?!看看你平常的态度,你还在这里和我绕弯!就吃个饭的事情,你也能办成这——”
白翊冷笑一声,对白绍辉的耐心消耗殆尽,直接打断:“哦,然后呢?”
白绍辉:“什么?”
白翊:“说完我就挂了。”他自己话音刚落,没再听听筒对面的怒吼和无理取闹,直接摁断电话,顺手关了机。
一到面对白翊的时候,白绍辉所有教养仿佛都成了摆设,连方思都能听见那透出听筒的吼声。
他放下擦净的酒杯,比划了个手势:怎么了?
“就是……”冷笑转成苦笑,白翊长叹一气,本想一股脑地把今晚的苦水全都倾泻出来,说了两个字便陡然泻了气。
“算了,”他说,“这事太糟心,不想提了。”
以前他秉持着今天吐完苦水,下回继续再犯的原则,好歹还能留个念想,如今是已经破罐破摔,彻底放弃了,这苦水倒与不倒也没了什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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