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合作
“合并是怎么回事？”
跟着一同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顾延琛立刻冷下了脸，越过严阳秋向顾珏问道。
收拾宴会厅的佣人们已从后门鱼贯而入，顾珏无奈地看了严阳秋一眼，示意她一个人能行，转而推着顾延琛往二楼房间走去。
顾延琛知道顾珏是不想在佣人眼皮子底下讨论这事，他自己也并不喜欢被人偷偷围观或偷听的感觉，便顺着她的推搡上了楼。
顾珏带他进的这间房，其实就是属于顾延琛的房间。
但除了被严阳秋擅自购买的衣物塞了一半的衣帽间以外，房里所有的物品——桌椅、书架、床铺、自带的浴室，都没有任何被人使用过的痕迹。要不是每天都会有佣人把房里清扫得一尘不染，这里就像是严家没有任何人气的一间客房。
顾珏推着顾延琛坐到床铺边缘，稍稍打量了一圈没有变动过的房间，接着低声道歉道：“小琛，对不起，妈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顾延琛垂着眼帘，视线落在了自己交叠的手上，须臾过后，稍稍往旁边一瞥，落到顾珏左手的戒指上。
在他的记忆里，这枚戒指就从没从顾珏手上摘下来过。
“为什么要把公司也合并过去？”顾延琛低声问道，“Tesoro是你从零建立的公司，现在也并没有出现所谓的财务危机，为什么还要并到TR去。”
安静良久后，顾珏才说：“小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顾延琛深深看了她一眼，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又将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顾珏建立Tesoro的过程并不顺利。
早在顾延琛小学的时候，顾珏曾经准备和朋友合作建立公司，然而她却被那位朋友背后捅刀，因此背负过一段时间的债务，那位朋友的生意却开始风生水起。顾延琛清楚记得，那时的顾珏不得不带着自己离开住了近十年的地方，搬到近郊的一处小弄堂。小弄堂里什么秘密都瞒不住，又多的是喜欢茶余饭后聊八卦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母子俩成为了他们的话题中心。
顾延琛对关于自己的话都是淡然处之，实际上这一部分屈指可数，更多的是关于顾珏的猜测——说她未婚先孕，说她爱上有妇之夫，说她是个欠债累累的疯子。
那时的顾延琛还没能学会沉稳，只要听见有人说三道四，就直接撸袖子上去理论。那些人自然不会听他的，男人们还会反过来把他揍一顿。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一周中有四五天他都是鼻青脸肿地回家。
也是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严阳秋。
顾珏没让他在房里听两人的谈话，他就坐在弄堂里的台阶上写作业。然而那地方的墙壁又能挡得住什么声音，更遑论两人后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响。
严阳秋说要帮忙，然而顾珏不让。
最后两人得出什么结论，顾延琛就听不清了，只记得严阳秋出门的时候，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弄堂。
之后再见，就到了顾延琛刚上初中的时候。那时的顾珏经历了两年几乎每个周末都昼夜不歇的日子，在还清债务之后，她和顾延琛搬到了南平苑里一间普通的两室一厅。
严阳秋来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小的时候，顾延琛不免会向顾珏询问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每当这时，对方都会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只和他模棱两可地解释。因为戒指的存在，顾延琛便以为是诸如事故或疾病之类的缘由，让顾珏不愿意多作回忆。他不想让顾珏伤心，于是久而久之，也不再提起关于父亲的任何话题。
当时顾珏向他介绍严阳秋的时候是说的“一位朋友”，但他也不是傻子。因为严阳秋对自己和顾珏无微不至的关照，他俨然已经把严阳秋当作未来家庭的一员。
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对顾珏好，他都可以无条件地接受。
直到顾珏和他说，这个他一直喊叔叔的男人，其实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无法和他、和顾珏一同生活在一起。
太荒谬了。
“小琛。”
见顾延琛没有回应，顾珏也陪他沉默了半晌，这才出声。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会接受不了，所以才和阳秋提议先别告诉你，你别生他的气，有什么火就冲我发。”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延琛才无奈喊了声：“妈……”
他知道顾珏心里门清，自己根本没办法和她发脾气，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然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无法冲顾珏发火。
听见这声唤，顾珏淡淡笑了笑，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一样，她会和顾延琛开些无聊的玩笑，然后听对方无可奈何地喊她一声“妈”。
然而这回笑完，顾珏还是认真道：“这次擅自瞒着你，是妈的不对，妈和你道歉。”
顾延琛向她摇了摇头。
“这次合并，是我和你……我和阳秋一起商量下来的结果。”顾珏解释道，“我们认为这样对两方的市场和管理也只好不坏。”
顾延琛依旧低垂着眼问：“那你们本来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等开始盘点资产的时候，到那时不可能还瞒得了你。”其实真要算起时间来，也晚不了几天。
又静了许久，顾延琛才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那白家……”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顾珏说，“一直以来沛熹，就是白家他们做珠宝的公司，每个季度的珠宝展都会找TR合作，单独设计几款模特的礼服，用来搭配当季的珠宝。以前这个项目都是阳秋亲自把关，从这次夏季的开始，会让Tesoro和TR两方的设计师组队共同合作。”
那也怪不得白家会提前知道合并的消息。
顾延琛思考片刻，又猜测道：“是想让我负责这次合作？”
顾珏欣慰地笑了一下：“对。”
人心难平，更何况对于TR的职员来说，能得到的消息无非也是来源于众口相传的八卦，不会比白翊傅正青一众知道的更多。面对这称得上是从天而降的新老板，以及外部公司的员工，一开始难免会不服或抵抗。这次严阳秋让顾延琛直接负责和沛熹的合作项目，也是给他机会在TR里站住脚。
事已成定局，顾延琛就算扭捏反抗也改变不了任何，更不用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知道了。”他缓缓说了一句。
听了回答，顾珏释然地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后起身道：“今晚就住在这里吧，这么晚也别回去了，你还喝了酒。”
自上了大学后，顾珏就给顾延琛置办了一套市区的公寓，让他一个人住。而在顾珏住进严家后，原先的那套两室一厅便空置了下来。
闻言，顾延琛抬头看向顾珏，“嗯”了一声。
“要是有什么缺的就和人说，但应该是都齐的。”顾珏说着，又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东西，旋即轻轻“诶”了一声。
顾延琛闻声再次望向她，却看到对方快步到书架面前，拿出了里面的某样东西。
他起身跟到顾珏身边，才发现是个二阶魔方。
回忆顿时如潮水般纷至沓来。
顾珏显然也想到了以前的事，低头摆弄着魔方说：“那个时候你上初中，我们刚搬到南平苑，你爸……阳秋他——”
“别改了。”
顾延琛倏然打断了她。他曲着一条腿背靠在书架的玻璃门上，听顾珏每次都要顾及他的想法而改口。虽然内心仍有些抵抗，但他还是向这个称呼作出了妥协。
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但我没认。”
顾珏愣了一瞬，随即弯着眼眉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回忆：“当时你爸来南平苑帮我们整理家里的东西，休息时候看你玩这个魔方玩得脸都皱了，结果他几下就把魔方复原。”
顾珏微微抬头，目光像是穿过了时间的长廊：“我还记得当时你一脸佩服地说，‘好厉害’，也是我那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看你笑。”
顾延琛没有接话，眼睫轻颤了一下，又听顾珏说：“真没想到这个魔方还在，你爸还把它摆出来了，看来他也没忘了那时候的事。”
说罢，顾珏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无奈：“有的时候还是挺想念那些日子的。”
她接连不断地感叹完，才把那魔方放回了书架上。玻璃门合上，发出了“嗒”的一声闷响。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