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白棋
沈在歌领军北上, 行军不过七八天便和农民军相接。一路且战且避, 周旋了大约十余日,农民军北上的进度被阻, 许州和建州的援军很快便到。
沈在歌面对农民军,始终难下狠手。
这些都是她当年立誓要保护的黎民百姓, 因为天灾和人怨走上不归路。是她的同胞,又怎能心无芥蒂地痛下杀手呢?
是以, 她一面阻击农民军, 一面与之领袖相接触,希望能用更加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是以她这段时间十分繁忙,一面牵制农民军, 一面与其领袖相周旋。
焦州胡文宣那边给她来了数封信, 都压在案牍下,无暇查看。
就在此时,北梁慕容深忽然大举进攻大成边境。
先是从晋北开始,战火一路蔓延向淳州方向。
北梁对于此战早有准备,粮草充足,秣马厉兵,势如破竹,一连北上攻夺大成南方七县,不过十余日时间, 大军便压制淳州境内的许县。
谢容山这回派出谢允川打头阵,守卫在抗击悲凉大军的前线。
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十余日之后。
沈在歌和胡文宣之父共同游说农民军首领陈建成,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建成终于同意暂时将兵戈指向压境的北梁大军,停止内斗。
沈在歌不由吁了一口气,将农民军剩余诸事交给胡侯爷处理,领军北下回防。
回到侯府那天,是这一年的暮春。
梨花四舞,树木纷纷抽出新芽。
柳嬷嬷早前种下去的花籽都已经发芽,冒出一个个毛茸茸绿油油的嫩尖,嫩绿嫩绿的一大片,看上去赏心悦目。
柳嬷嬷迎进沈在歌,烧了热水给她沐浴洗尘。
净室水汽氤氲,白雾袅袅。沈在歌轻靠在浴桶里,身上的肌肤极其放松,连日来的疲惫除去不少。
柳嬷嬷以丝绢轻柔地为她擦洗身子,擦着擦着,忽的对她说道:“小姐,这回回来你能待多久?还是立马又去前线?”
沈在歌犹豫了下,她掬了把水捧在脸上,洗了把脸,说:“谢允川还在前线,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尽快过去许县。”
柳嬷嬷的动作很轻柔,拿捏得她十分舒适:“我听说姑爷在前线极其努力,每战必身先士卒,冲在所有人前面。侯爷当初果真没看错人,世子是块璞玉,只需用心雕琢,必能展现其风华。”
沈在歌手支在浴桶沿上,头轻轻靠在掌心。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身上,侧脸就跟刀砍斧凿的一般,轮廓分明,轮廓又恰似镀了层金边,美不堪言。
“他自是好的。”沈在歌怅然若失。
事情过去一个多月,在没有谢允川的这段时间,她总是会以各种方式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洗脸的时候,好像他站在身侧递帕子,吃饭的时候好像他好像在旁边盛汤,就连晚上睡觉,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在耳畔不断回想。
他人不在身边,但他的烙印却一直萦绕在她身侧,就跟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沈在歌轻轻垂眸,看着浮在水面上的水泡,微微叹了口气。
人的过去就像这水中的水泡一样,虽然真真实实存在过,但永不会再来,也没办法重来。
它影响不了当下,也不该为它影响。
接受现在的谢允川,就应该和以前的谢允川区别开来。谁没有过往呢?他有他被迫放下的往事,自己不也有求之不得的过往么?
只是他以前喜欢的人恰好与世俗格格不入罢了。
柳嬷嬷见她怔愣住了,又说:“我有样东西让你看。”
“什么呀?”沈在歌侧目,仰着脸看向柳嬷嬷,眉眼里有心结解开后的豁然开朗。
柳嬷嬷服侍她起身擦干身子,又换了干净的衣裳,这才领着她回屋,从柜子里取出谢允川当日带着沉重的心情埋进土里的盒子。
“打开看看。”柳嬷嬷笑着对她说。
沈在歌轻笑:“什么呀?这么神秘。”
雪白的手指轻拨锁扣,轻轻地打开合盖,当她的目光落在盒子里的东西上时,她彻底愣住了。
身体僵硬如木桩,忙不迭盖上盒子,慌的把手指都夹了一下。
痛嘶一声,她龇牙咧嘴地重新打开盒子,揉了揉眼睛,东西还在。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恍惚如一场遥远不可及的旧梦:“柳嬷嬷,这……是我当年那个瓷娃娃吗?”
柳嬷嬷取出娃娃,对着光亮指给她看那条裂痕:“记得吗,它的脚摔断了,你哭着求我帮你修修补补,这就是那痕迹。”
沈在歌笑了下,但随即笑容就僵在脸上了。
“啪嗒”一声,重新合上盒盖。
她把东西推还给柳嬷嬷:“嬷嬷糊涂,事已至此,哪怕他再回来找我,也都晚了。我既已嫁入谢家,就不会做让谢家蒙羞的事情。嬷嬷,你帮我把东西转还给他,就说我俩缘分已尽,日后不必再见。”
柳嬷嬷不肯接:“小姐,你不想知道这盒子的主人是谁?”
沈在歌摇头:“不想,也不重要了。”
柳嬷嬷道:“这是当日你和世子爷吵架之后,他从房中拿出来,埋在院里那棵梨花树下的。前些日子,我和丫鬟们打理庭院,才从地里挖出来。”
沈在歌闻言,惊恐地看了眼柳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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