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皇宫皆是个充满矛盾的地方。
它集富贵荣华极致的尊崇于一身,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但是,它又冰冷阴暗处处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故而,又有不少的人想尽了办法希望能够出去。
世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无论你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入了那金子做的牢笼,经年累月之下,也终会被浸染的失了本心。
君青蓝数度出入皇宫,早对宫中众人行事颇为了解。在这里,人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每说一句话出来都要在肠子里九转八弯的绕上好几个圈才能出口。也正是因为如此,听他们说话时,你总能觉出大有深意。那些算计和谨慎几乎被他们刻入到了骨髓中,随口便能冲出来。
然而,方才入耳那声音却……
澄澈,空灵,婉转,悦耳,似不曾沾染红尘里半分污垢。
君青蓝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个声音,不经意间几乎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美好词汇都用在了那人的身上。君青蓝心中巨震。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只凭声音便能够叫人放松了周身的戒备,生出难以言表的好感出来。
君青蓝素来不是个对万物上心的人,此刻对那说话之人却也生出了无限的好奇。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圣,能在皇宫这种地方还保持着难得的纯净。
“苓官人,您怎么又随处乱走?这里是皇宫,万一冲撞了贵人,岂不是叫我们做奴才的为难?”
刘禄微微颦了眉,疾言厉色说着,君青蓝紧抿了唇瓣。她善于察言观色,自然将刘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刘禄表面上是在呵斥来人,实际上……却始终半弓着身子,分明对来人颇为尊敬。
“真是对不住,我下次定会注意。”
那人渐渐近了,君青蓝侧目瞧去,不由吸了口冷气。
任凭她在心里设想过了无数次,也万万不曾想到,来者居然……一副周正的青衣装扮。
她使劲眨了眨眼,再睁开时方才能够确定,她的确没有瞧错。
那人身高足有八尺,颀长而挺拔。从她站立的姿态来瞧,分明是个昂扬的男子,但妆容衣饰却分明便是杜丽娘。
这……
竟是个戏子?
“见过县主。”
君青蓝正腹诽这样高的男子,如何能扮好身段容色俱佳的杜丽娘。便忽见那人朝自己盈盈下拜,用的是女子的蹲身礼。在那个瞬间,身段婀娜,声若莺啼,瞬间叫人忘却了他原本是个男子。
“你……。”
“公公的腿脚受了伤,还该早些回去上药才是,我带县主到御书房去吧。”男子并未等待君青蓝回话,自顾自起了身,笑眯眯朝着刘禄先说了一句。
“我来给县主领路,可好?”男子笑容温雅,举止端方。如今虽没有刻意端着戏腔,却并不觉他的声音与扮相瞧上去有多么突兀。
不过……
君青蓝眯了眯眼。
能在皇宫里穿着这么一身行头来去自如,连刘禄这样的老宦官都似对他颇为忌惮,又能一口道破她就要前往御书房,听这个意思,竟似在这皇宫里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这就……很有意思了。
“苓官人请自重。”刘禄却俨然打定了主意并不打算让那人如愿:“名义上来说,只有这鸾喜宫才是您活动之所。旁的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
他这话说的口气便加重了几分。男子竟也不恼,掩唇轻笑着说道:“如此说来,我便不能替公公分忧了。您也不必恼,我这就回宫去便是。”
说着话,他再度朝君青蓝福了福身子,袅袅婷婷迈步进了鸾喜宫。
“县主,咱们走吧。”
“你的腿……?”
“奴才身子卑贱,这么点子小伤算不得什么。方才被苓官人一搅和,也歇了这么许久,行走间不碍事的。”
“那便有劳公公了。”
君青蓝跟在刘禄身后离开了鸾喜宫,心里面却总能想起方才那男子,对那人身份实在有些好奇。
“不知,方才那位小爷是……。”
“他呀。”刘禄对她询问男子之事竟也全不觉意外:“他算个什么爷?他名字叫做苓毓,不过是唱了几折子好戏罢了。前些日子大皇子缠绵病榻,连带着我们娘娘身子也不舒爽,日日不得开怀,皇上便在民间秘密寻了这戏子过来。奴才们瞧他能得主子欢心,便都尊称他一声苓官人。说白了,不就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么。”
君青蓝一时不曾言语。
那人还真就是个戏子!
一个戏子竟能在这遍布危机的皇宫里行动自如,那人定有几分本事。更加难得的是,从他周身上下经瞧不出半分的精明算计出来,无论从何处瞧着,那人纯真均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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