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蓝浅抿着唇瓣,眼底却缓缓生出几分疑色。继而低头,心中似有浅淡的不安如涟漪般绽开。
她终于缓缓抬头,唇角略微掀起,笑容浅淡却更似讥讽:“没事,是我多虑了。”
午时正,人犯验明正身,终被斩杀于天地。
从始至终,君青蓝均不曾言语,却将人犯的生平身份听的仔细清楚,直到最后一条生命终结。瞧热闹的百姓均一一散尽了,她却依旧站在原地,半分不曾动弹。
“你怎么还没走!”姜羽凡处理完了法场的后事,一转身才瞧见君青蓝仍旧站着没有离开。
“苗大哥今天没有来。”
“……嗯?”姜羽凡愣了半晌,才反应出她方才说了些什么:“苗大哥如今……仍然在沐休。”
君青蓝挑了挑眉。
对于君青蓝来说,沐休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虽然苗有信在阿茹死后不曾在人前表现出半点的悲伤,但是,阿茹在苗有信心中的分量,没有人能够怀疑。
当初,若不是他坚持将阿茹的认罪书上交,君青蓝断然不敢随意替他做决定。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传达着一个意味,苗有信要让那些恶人血债血偿。
今日处决人犯,何其重要的时刻?苗有信如何能够在家中安心沐休?
“今日苗有信要替苗家娘子发丧,你们与本王一同瞧瞧去吧。”
低悦微冷的男子声音骤然自二人身后响起。这声音入耳,姜羽凡尚且能够维持平和,君青蓝却如遭雷击,整个人陡然如木雕泥塑般,似忽然便失去了神识和知觉。
这是……
她蓦然回首,便见长身玉立,飘然若仙的冷峻男子立于三尺之外,正一瞬不瞬瞧着她。那一双眼眸狭长而幽深,却不见往日淡漠无痕。
君青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样的目光。似历经了千年,瞧透了人世中诸多巨变的沧桑;似千帆看尽,久经磨难后重归的云淡风轻。偏在那平淡之下,却分明蕴藏着难以言表叫人心惊的深情。
若真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种目光,君青蓝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复杂。
她这一生里,从未瞧见过如此复杂的眼神。一眼动魄,却也一瞬倾心。
“你……回来了?”
“嗯。”
一问一答,再无其他,却饱含一种油泼不进的深情,叫旁边瞧着的人只觉……手足无措的难耐,似乎无论站在哪里都是多余的。
“走吧。”
他朝她伸出手去。通身漆黑的骏马在阳光下嘶鸣,如意气风发的勇士,雄赳赳气昂昂。
“好。”
她将手指递在他手中。男人手腕用力,女子纤细的身躯在他力道之下飞身而起,稳稳落在他的身前。男子臂膀自女子肋下穿过,将她抱在胸口,骏马飞驰,扬起男女衣袂翻飞发丝飞扬,远远瞧着似一对神仙眷侣。
姜羽凡瞧的咂了咂嘴,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他似乎……也许……大概……是叫人给无情抛下了。
然而,事实轮不到他伤春悲秋,唯有快速上马急急追赶而去。待握上缰绳那一刻,他心中涌起淡淡一股失落。就在不久之前,他的身前也曾拥有过那软玉温香,如今……
姜羽凡眨了眨眼,不过想一想也就释然了。世界如此美好,何故伤春悲秋?口中一声轻哧,朝着李从尧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出城,直奔着城西的坟场而去。
苗家祖上并非大富大贵之家,祖坟所在之地并不显山露水,与燕京百姓的坟地相隔不远。若在往日,任谁也无法想象得出,在这寻常百姓的长眠之地,会睡着堂堂大理寺少倾的祖上。
当君青蓝瞧见苗有信的时候,多少还是觉出了几分宽慰。他到底,还是将阿茹葬入了自己祖坟之中,墓碑上洋洋洒洒的亡妻阿茹亦清晰可辩。
想来……在苗有信知晓了全部真相之后尚能如此相待于她,阿茹泉下有知,亦能多少觉出些宽慰来了吧。
苗有信会有此作为君青蓝并不觉得意外。然而,眼前瞧见的一切到底还是叫他意外了。
在阿茹坟茔的旁边站着个怎么都叫她无法想到的大人物——道善!
这不是君青蓝第一次瞧见道善。但那德高望重的老和尚素日里往往没个正经模样,叫人怎么瞧着都不像个得道高僧。瞧的多了,便也成了习惯。
今日的道善则全然不同。一身赭色僧袍穿的中规中矩,连特属于他的袈裟都一丝不苟的特意系好了。往日面孔上那一副了无生趣的浑不在意,如今也只剩下了郑重。
老和尚虽然年龄不小,眼神耳力却都是上乘的,甚至比年少体壮的君青蓝和姜羽凡之流都要强上百倍。他们离着坟茔尚有一丈之地,道善便有所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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