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故意
闵恪的目光顺着掉落的杯盖, 直到定格在地上, 看了许久。
这期间他不看卫青宇，也不继续说下去, 好似没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又像并不在意。
而这段短暂的空白, 却犹如将卫青宇的心放在火架子上烤一般，他张了张嘴, 觉得喉头有些发紧, 原本想说的话在口中捣鼓半天才挤出来。
“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闵恪神色不变，敛了敛自己的袖口, 终于抬眼正视他, 语气却有些讽刺：“嗯，那你说是怎样。”
卫青宇眸光闪躲一下，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原本阳光的脸上却遍布阴霾，他顿了顿，道：“我只是觉得卫家对不起她，以前她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是我们卫家的骨血，却又不能认祖归宗, 心中定然藏着怨恨。我只是想尽力弥补她，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说完，像是急于表现自己的内心一般, 语气加重一些：“二哥，真的只有这样！”
“你大哥的事，不论是你们卫家还是闵家，甚至连姜老都尽力瞒着，未曾将真相告知过姜玥，”闵恪看着卫青宇，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可她还是知道了，你就没想过这其中的原因？”
卫青宇却道：“我已问过方丈，她在安岚山思过期间，只有乐宁郡主去过，想必是郡主告诉她的。”
闵恪见他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只是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他站起身，让偃武进来把茶具收了，已有了送客的架势，卫青宇便也站起身。
“对于姜玥来说，若想真的弥补，你就将她光明正大地接回卫府，以卫家女儿的身份。除此之外，任何方式都只是隔靴搔痒，她未必肯领情，”闵恪转身便要走，临到门口突然定住脚步，“还有一点要提醒你，既是乐宁告诉姜玥真相了，难保她不会添油加醋说些有的没的，你最好还是有心防备一下。”
闵恪说完，也不在意卫青宇还继续待在他书房，留给他一人时间让他好好冷静冷静。以他对卫青宇的观察，他还没到深陷其中的程度，应该能自己调节好。
其实不如像她刚说的那样，把姜玥接回卫府，给她卫家女儿的身份，这样光明正大的昭示，卫青宇想不歇了那份心思也不行。
这毕竟……是一段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感情。
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卫青宇的一厢情愿呢……毕竟之前武陵街的那次惊马，闵怿查出来的是惠承公主也就是姜玥，她自己蓄意谋之，街头碰到刚好路过的卫青宇都不是巧合。
姜玥到底想做什么，就算是闵恪都猜不到，这世间最是人心难勘破，言尽于此，只希望卫青宇莫要再做糊涂事了。
闵恪回了怡棠苑，在长廊上迎面碰上了疾步匆匆的姜宸，便拦下他，先施了一礼：“劳姜老两头跑，这段时日麻烦您了。”
看闵恪对他这么恭敬，姜宸轻哼一声，眼睛看着高处，道：“燕京就是事多，老头我游历这么多年都没像这段时日一般累过。”
闵恪没说话，大概是也不知道怎么接。
燕京的确不如外面那般平静，看似无波无痕的水面下也都酝酿着惊涛骇浪。
想到明钰和老师的近况，闵恪突然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累了。
“温大老爷……”姜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出声打断了闵恪的思绪，“上次我也跟你说过，他背后的毒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但身体里有其他病症。”
闵恪点了点头：“有段时间似乎咳了血，起初我们以为他只是受了刺激。”说的是温二爷被流放时的事。
姜宸摇头说道：“也有那一部分原因在。”他知道后面这些解释对于闵恪来说都不重要，听不懂也不想听，就越过那些解释，对闵恪道：“你让他辞去礼部尚书的职务在温府安心养病吧，这样也许还能多活一两年。”
闵恪一怔，没想到老师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眼中便闪过一抹忧色。
如今朝中暗潮汹涌，圣上扳倒李封衡势在必行，魏王更是在后面虎视眈眈，老师肯不肯在这时候退去还不好说。
“姜老告诉明钰了吗？”闵恪问道。
姜宸摆摆手：“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告诉钰丫头……这些时日我也有所耳闻，有关她和温大老爷的事。别人家事我不过问，但有时候还是觉得钰丫头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他父亲。”
闵恪也有所感，只是一直没和明钰摊开了明说罢了。
“总之，这段时日你好好陪陪她，切莫让她再胡思乱想了。”姜老招呼药童想要离开了，温府那边来接的人还在前院等他。
闵恪点点头，偏过一点身子，刚要转身离开，姜宸又把他叫住。
“对了，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启程去越州了？”
闵恪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去了。”
姜宸看着闵恪转身离开的背影，就着这“不去了”三个字在嘴中反复念叨好几遍，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神情却轻快许多。
有钰丫头在身边，闵恪这个人终于也有一点人情味了，姜宸想。
到了怡棠苑，闵恪跨进门槛，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药香，姜老为了照顾明钰有孕，连汤药的味道都做了处理，以至于不那么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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