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去(修)
泰安四年, 围场秋狩只进行了一天圣驾便离开了。当晚的刺杀行动虽然以失败告终, 但宴席上丢了性命的朝廷大员及其家眷一共有一十三人,受伤的人数更是逾过五十人, 可谓是一件震动朝野的惊天大案。
宜佳公主的事,为了保全她的声誉, 圣上勒令知情人三缄其口不许传出。
对于萧桢来说,此次事变不仅扫了皇家的颜面, 还让朝廷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 甚至连他的皇妹都差点惨遭毒手,这件事当然不会简单了结。
若不是闵恪怕出事,事先发出急令调来了暗影卫, 当天的情形还不一定会怎样收场。就算是身为一国之君的萧桢再怎样临危不乱胆识过人, 也不禁为之擦一把冷汗。
他咽不下这口气,自然就会命令手底下的人去查个水落石出,这次他甚至直接出动了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来三司会审,并责令暗影卫协力督办此案。
案情抽丝剥茧,真相隐于水面,朝堂之上对于问责之事却吵地不可开交。
在御史台属魏王派系的人认为,不论卫湛有没有以下犯上的心思,他身为指挥使,手底下的金翎卫出了问题, 他就一定要为此负责。为了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他们主张严格查办,以儆效尤, 大有以血换血的架势。
另有一些人却觉得,如今案情尚未明朗,直接问罪金翎卫指挥使太过武断。倘若最终查出那些逆贼和卫湛并无关系,那他顶多算是失职之罪,按照律法,是不必判了死罪的。
除了这两波立场比较清晰的人,绝大多数大臣却都在和稀泥,一会儿魏大人说得是,一会儿李大人说得也有道理,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别的话。
萧桢阴沉着脸听着朝堂上的争吵,心中更加烦躁,可也并未出声打断他们,反而将所有人的想法都细细听了个便。
等到最后安静了,才问了闵恪的意见。
闵恪虽然只是吏部侍郎,但谁都知道他是天子宠臣,可能比起内阁一些阁老说话还有分量,因此对这种情形也见怪不怪了。
闵恪向右跨了一步,双手叠在身前对萧桢弯了弯身子,出声道:“卫指挥使既有失职之罪,便先定下此罪名,先撤了他指挥使的职位,后续问责待三司查明真相再依律定罪也不迟。”
这话说得有条有理,双方再想争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萧桢心中也是这个意思。
可他头疼的是,这金翎卫指挥使的空缺不能就这样放着,皇宫大内和京畿安全都握在金翎卫手上,没有主事人是肯定不行的。
他登基以后,金翎卫是新编的皇家近卫,虽然依然沿用前朝旗号,可内里都是焕然一新的,对新君没有那么忠心也有迹可循。如今在他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还敢把京城和皇宫大内的安全交给这样的金翎卫?
虽然在围场就已经将逆贼一网打尽,但谁也无法保证剩下的金翎卫就都是清白的。如今重中之重是肃清异己,就必须有一个人能镇得住场,拿捏得稳,将金翎卫重新握在手里。
这个人,得是他全心信任的人……
下朝之后,愁眉苦脸的萧桢留了闵恪谈话。
刚开口却说的是玉澜关的事。
“玉澜关外的蛮人最近的动静越来越频繁了,看来一场大战无可避免。自从镇守玉澜关的韩老将军告老,大齐能拿的出手的武将就越发少了,结果现在又出了金翎卫这么一档子事。”萧桢说完,搁在龙椅上的手重重一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分外难看。
“若不是父皇当年清洗了握有军权的能臣猛将,朕如今也不必为边关之事如此费心!”
先帝后期猜疑心重,恐怕大齐落入手握军权的武将之手,问罪了一部分老臣,导致如今的朝廷青黄不接。
闵恪顿了顿,看向上位端坐的萧桢,目光渐深,随后又低头道:“臣之前便觉得让闵怿去镇守一关实在是有些勉强,左右卫青宇在御史台无事可做,圣上不如将他派去玉澜关。”
“二哥跟朕想到一块去了,”萧桢摸着下巴点头,只是还有些犹豫,“但他并无军功在身,朝中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曾在军中历练过,皇叔那边肯定会有人跳出来阻拦。”
闵恪沉吟片刻,语气强硬:“谁阻拦,便派谁去。”
萧桢一愣,抬眼看向闵恪,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拍了拍手道:“这办法好!推举不出能镇关的将军,又不同意朕的决策,既如此,谁反对谁去!挺好,挺好。”
闵恪知道萧桢原本想说的是什么,留下闵怿必定有他用,就顺着他的话说道:“闵怿还是留在金翎卫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可以放心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正好也能让他趁此机会肃清一下金翎卫内部。”
萧桢对闵恪所提并无异议,显然一早心中便已有打算,点点头,此话题告一段落:“京畿的安全先暂时交给其他三卫,此事朕再同兵部尚书细细商讨商讨,闵怿则全权负责整顿金翎卫。”
萧桢说完,殿内陷入一阵无声的寂静,他的手指摸着龙椅的边缘,目光突然暗淡下去,声音也压低许多:“卫湛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闵恪闻言摇摇头,显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回答道:“当初圣上提拔他的时候,他无父无母无根无萍,这几年也无子无女,一直都是自立门户,不像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的样子。现在却拒绝招供,原因只能出在他自身。”
“自身吗……”萧桢向后靠了靠,声音绵长,“是不甘于只做一个指挥使吗?还是魏王另给了更高的筹码作饵……”
“只怕不只魏王那边,依金翎卫叛党当日放出的话,恐与萧统也有关系。”
想起秋狩那天的惨相,萧桢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火,可更多的还是被背叛的失望,幽幽叹了口气道:“朕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生了异心……”
方才在朝堂中争论不休的卫湛处置事宜,其实回朝的第一日就有了定论。卫湛已经在暗影卫那里被关了两天了,刑讯审问都是闵恪亲自督办的,朝中大多数人并不知实情。
这还要归功于宜佳公主,当日她在昏迷前,从袭击她的人身上抓下点东西,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去北营确认情况的卫湛。卫湛虽然自己捡了玉佩,但上面的绳结却被宜佳扯下一段,始终攥在手里。
若不是这个原因,闵恪对卫湛也只是有所怀疑,还没法确信他就是主谋。
至于急调的暗影卫,要多亏闵怿提醒,只因当日的围场布防有许多都是新面孔,而能来围场的金翎卫兵龄起码应逾三年。
闵怿就是发现这点不对才对闵恪道明疑点,那时他们都太过信任卫湛,调令只是以防万一,却没想到一语成箴。
萧桢面露忧思,对闵恪道:“宜佳这次受到了惊吓,不吃不喝也不睡觉,非要明玦陪着才肯听话。朕看她那样子是真的吓到了,也心疼得紧。只是这样,明玦就无暇顾及暗影卫的事,朕才将卫湛交给你。”
他顿了顿,有些为难:“可越州的事也不能耽搁,本来你明日就该启程的,朕现在真是发现朝堂无人可用……”萧桢靠在龙椅上叹息一声,有种沧桑感。
闵恪却突然道:“臣倒是有个人选。”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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