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宫中起火的事, 当时京中许多人都看见了。如此一来, 太后皇帝双双葬身火场的消息, 一时也瞒不住来了。
京城震动,上下沸腾, 这下再愚钝的人也隐隐能感知到其后即将随之而来的腥风血雨。
秦兆俞将将弱冠, 因身子不好,一直不曾大开选秀之门, 因而后宫空虚、子嗣凋零。如今骤然撒手人寰, 帝位一时空悬, 恐怕少不了一场明争暗斗。
渡月台的火许久才熄, 风过时,地上便只余一堆狰狞焦黑的废墟。
无论齐氏还是皇帝,任何一人的离世都是要大赦天下的国丧, 更遑论前所未见的母子二人双双殒命。转眼间,皇宫上下便装上了一层白, 宫人将长明灯取下, 依次换成素白的宫灯。
金龙寺的住持也被请进宫,带着一应僧人在烧毁的渡月台四周作法,木鱼声声,白色纸钱遮盖住那些丑陋的灼烧痕迹,却抹不去这场火带来的影响。
一片肃穆沉重之间,人人心中都有了不同的鲜活心思。
丧钟长鸣,一直响到入夜仍不见停。京城里百姓自觉在家门口挂上白灯笼或是白花。长街上商铺歇业、酒楼闭门,放眼望去人影稀疏, 入目尽是一片缟素哀凉。
一直到酉时天黑,宫里头才将一切安排妥当,于晚饭时间后派了几队宫人,传臣子们入宫守灵。
高锦淑走前一直和傅成渊几个人在书房议事,走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的。姜拂月溜达了一圈,回到院子里抱起大刀小声道:“走,带你探望前主人去。”
宫中丧事办得还算井井有条,只是操办这一切的是清王,姜拂月便歇了入宫打探的心思。如今明面上秦兆俞已经死了,清王却不可能就此罢休。只是随着皇帝的驾崩,清君侧的借口便成了笑话,再想动手,清王的狐狸尾巴便要显露在所有人面前了。
难怪傅洵要将计就计,让秦兆俞来一出诈死的戏码。不过戏码虽旧却好用,既能逼清王现形,又能让秦兆俞安安静静地解毒,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如今就看清王那边如何抉择了。他们现在反而成了见招拆招的从容一方。
姜拂月悄悄从后门出去,走了一条没见过的路,大约两刻钟的功夫,眼前便出现了一座陌生的华贵府邸。
丞相府。
狡兔三窟是真的。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心中默默道。傅洵向来只住他父亲的国公府,倒是让很多人都忘了,他名下还有一座招摇至极的丞相府。
秦兆俞被救出来后便被带到了这里,随后那位名叫清楠的神医也及时赶到,眼下都已经治了一会儿了,不知情况如何。
“醒了吗?”
清楠左手间捏着几根针,右手持一卷书,对着烛光神情严肃,听见她的声音抬头便热情道:“小侄女。”
他又占姑姑的便宜。
姜拂月瞥了他一眼,细细打量着这人。但见他烛光下的面容亲和不减,好似和去年见着时完全没有变化。
“阿锦进宫去了?”他又问。
“嗯。”她应了一声,“陛下怎么样了?”
“还成吧,也就能再活个几十年了。”
姜拂月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他半吊子的说话方式,不过他能被称作神医,那在医术方面当是无可置喙的,心中便松了松。秦兆俞还在里间睡着,听说没醒,她也不便去打扰,就在清楠身边坐下,看着他手里银晃晃的针。
听徐愠的意思,当时情况危急,渡月台火势之大饶是他和江璟也不敢贸入,还是齐云霜在里头搭了把手,这才将秦兆俞送了出来。只是她自己却逃脱不得,只能葬身火海了。
姜拂月心中唏嘘,也不好多加评判。想来等秦兆俞醒来知晓这些,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傅洵没有来过吗?”她四处看了看。
“来过,看了眼又走了。如今的局势,分明是阿锦还有他爹几个人与清王之间的博弈,不知道他又在忙些什么。”
如今清王手里的兵和傅成渊几人加起来差不多,不求速战速决,但凡能拖到安王亲自去军营调兵回来,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这也是为什么姜拂月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原因。
清楠将银针放在烛苗中灼烧,随意道:“我虽不常在京城,不过从傅相那里知道得也不少。清王动手是迟早的事,如今皇帝已死,皇位无人继承,若你是清王,想趁机捡漏夺权,会选在什么时候?”
姜拂月闻言认真思索道:“清王毕竟只是一方势力,拖久了对他没好处,自是想要速战速决的……”她说着一愣:“如此说来……今夜不就是最好的时机?”
按例第一夜,臣子须入宫为皇帝太后守灵,如今俱已在宫中。况且眼下清王把持着皇宫四周的守卫,正是最有主动权的时候。
不过这点必然还有其他人想到了,今日高锦淑和傅成渊等人商讨那么久,说不定已有了对策。
姜拂月一边想着,一边匆匆赶去安王府。
国丧当前,安王身为皇叔,更是要入宫吊唁,饶是卫营也没得理由再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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