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虽然秦诺将齐之钧分尸, 把他的血肉一口一口全部吃了下去，但毕竟处理不掉骨头, 而且屋内久久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也骗不了人。
最终，秦诺还是被人发现了她的罪行，被随之赶到的警方抓走了。
只不过被抓之后，经过一次又一次谨慎的检查与核实，检方最终判定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于是没有起诉，只是把她送到了静山疗养院进行看管与治疗，并且把十岁的沈绾送到了沈霁那里。
秦诺在静山疗养院一待，就待了整整九年。九年间, 沈绾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倒是沈霁, 在世时或许是同情她的遭遇，隔几个月会过来看看她。
对于女儿一次都不来看自己的这件事, 秦诺很沉得住气。她早就知道了，哪怕沈绾再害怕再畏惧, 但她血管中奔腾着、流淌着的, 从她那里继承过去的血液, 最终会驱使着她，让她回到她的身边。
而现在，果然，绾绾还是回来了。
秦诺温柔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儿, 又仿佛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她这一生，因爱而活，为爱而疯，而沈绾是继承了她血脉的女儿，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认定，沈绾也会像她一样，为一个男人而疯狂，最后走上不归路。
不光她这么认为，沈绾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因为常年沉浸在齐之钧被秦诺杀死并吃掉的阴影之中，她不会这么害怕，更不会因为自己是秦诺女儿的这个身份，开始怀疑自己存活的意义，甚至恐惧着自己本身。
但……
“不是的……”尽管因为从前的血腥回忆而害怕地不断颤抖，沈绾还是鼓起勇气，白着脸反驳，“我跟你不一样。我爱的那个人，他也爱我。他没了我，就活不下去了。所以，他是不可能离开我的。这样一来，我也就没有了要杀他的理由。”
秦诺微微勾起唇角，眼底带着了然与戏谑，“哦？你是这么想的？”她稍稍后仰，靠在了床上，而后舒展了下身体，脸上带了几分慵懒与漫不经心，“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在乎，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你不就是因为深信着自己以后会杀了他，才会慌慌张张回来的吗？实话实说吧……”秦诺忽然眯起了眼睛，双手撑着床，身子尽可能地前倾，朝着沈绾那里凑近了许多。
“你不信他，对不对？你害怕他会背叛你，会离开你，所以你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杀意。你想杀了他，再吃了他，让他成为你的东西，对不对？”
不是的！
沈绾张了张嘴，想要把这句反驳的话说出口，可不知为何，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好像一根鱼刺一样，扎在了她的喉咙里，让她觉得刺痛之余，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为什么呢？为什么反驳不了呢？
难道说……
她的心底深处，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秒，她的脸色骤然由微白变到了惨白，身体也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好像现在身处的不是仍然炎热的十月，而是寒风瑟瑟的腊月一样。
秦诺看穿了沈绾的想法，不由再一次微笑起来。
“你瞧，我没说错，对吧？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忍耐呢？妈妈荒唐了半辈子，才终于明白，男人其实都是会说谎的骗子，现在说爱你，但总有一天，他会背叛的。只有让他与你融为一体，他才永远不会离开。”
“……乖孩子，听妈妈的话，杀了他，让他变成你的东西。”
沈绾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终结过去。她本来以为，自己一定能战胜心里的恐惧，一定能克服心里那股被母亲被她自己催眠强化的嗜血欲，然后，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的，再回到洛靳城身边。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是她太天真了。
她一直都将如今异常的状态全部归因于过去和血脉。她认定，血腥的过去是一堵无法攀越的高墙，横亘在通往未来的道路上，让她永远在原地踏步；她也以为，秦诺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刀锋处沾染的鲜血，是她九年来怎么也摆脱不掉的噩梦。
然而如今，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她心中真正恐惧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不在于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源于她的内心。
沈绾游魂般看着她，一双黑眸中没有任何焦距，空荡荡的，显得呆滞而无神。
“绾绾……”秦诺唇角带着笑，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诱惑与蛊惑。
沈绾没有再听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直接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诺静静地看着她离去，唇角那抹别有用心的笑骤然收起。她默默看了自己的女儿半天，看着她高挑窈窕的背影，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掩住了里面一闪而逝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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