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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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被苏周镇住了。谁让她的丹凤眼里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笃定,谁让她的语气冒着比大人更冷的现实味……谁让她是我们认识的苏周呢。

作为一个城池坚定的女孩,苏周好像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认真听讲做功课,但从不像班上其他优等生一样花时间与老师走近,也对选任班干部的事情全无兴趣。她很爱惜自己的皮肤,早早就有防晒意识,夏天每日撑着伞上下学,这在我们那个时代的小城属标新立异,也只有她苏周能淡定地每日举伞坦然走过,对身后大票鄙夷议论她“作”的校园八婆们置若罔闻。男生写来的告白信,苏周心情好时当作文审阅,有好句子拿笔随手画出,功课忙的时候则看也不看就丢进了垃圾筐,从来不见她回复谁。

苏周这样的女孩,气质太迥异,明明是优等生却绝对不是乖女孩,在我们学校很是打眼。学校体育班的那伙小太妹有阵盯上她了,嫌她风头盛,以“太傲看不惯”为由在一个晚自习结束后苏周回家的路上围堵了她。这种事在我们中学屡见不鲜,一般情形就是上去轮番扇几个耳光,伴随对话如下:“以后还敢不敢?”“不敢了。”好,完结。但围堵苏周那次没人敢上手。苏周镇定地站在她们中间,眼神在几个领头的女孩身上瞟:“你们人多,要打我我也没办法。我今天只认第一个动手的,以后不管我走哪儿碰见她这事儿这辈子没完。”一堆小太妹推推搡搡,竟没有人上前。末了苏周不耐烦了:“你们还打不打了?不打我就回家写作业了。”说完就拨开包围圈走了,剩下一群怅然小太妹完全没回过神来。

这是中学时的苏周,一个叛逆的优等生。当不当天真的年纪,她都绝不天真。

高考过后,大家捏着录取通知书如飞鸟轰然而散,出狱般雀跃各奔四方。我打包北上西安,苏周则去了上海。

开学第一个月,苏周打电话给我,声音里全是惊叹:“你知道吗?这里有钱人真多,满街都是好车,光兰博基尼我都见多少辆了!”我热情提醒她在物欲横流里一定要自我把持,苏周在电话那头哧哧就笑了:“你放心,姐的青春贵着呢,不是一辆兰博基尼就买得起的!”

苏周的大学生活忙死了,既要一如既往地捍卫她傲骄优等生的地位,又忙着打各种工。值班校图书馆,带家教,站门迎,给花店做送花小妹,代人写论文年终总结检讨书,这家伙只要给钱什么活儿都接,什么时候只要聊到挣钱,她在话筒里的声音就像瞬间打了鸡血,能拔高几个音阶。我承认,我没有见过比苏周更爱钱的女生了,她闻钱色舞的模样简直让人醉倒。

苏周有天穿8厘米的高跟鞋给人开业活动站了一天迎宾回来,满脚水泡扑倒在宿舍的床上给我打电话嗷嗷喊累,我隔了几千里翻一个大白眼给她:“你活该,你挣的那些钱不都拿来追逐你老人家的纸醉金迷了吗?你少买套兰蔻不就不用去周末站超市了吗?你把你那件还没穿的ELLE小黑裙赶紧去专柜退了这月不也能跟你寝室的妞们一样睡大懒觉了吗?你说你这种宁可啃半个月方便面都要省钱买条裙子的人有什么好同情的?”苏周在电话那头哈哈地笑了:“人家愿意嘛!”

过年回家的时候碰面,我还没来得及教育苏周,她就甩给我一瓶雅诗兰黛红石榴面霜堵我的口:“给,拿去,姐送你的新年礼物。”苏周坐在我对面,跷起描花绘彩的纤细手指,飞了个媚眼对我说:“及时享乐啊姐们儿,能美的年龄就得使劲美,青春过隙,人生苦短,别和那些个稀里糊涂的姑娘一样,一个个装得跟要活很久一样。”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提到恋爱。

进了大学,身边的同学们一个个跟比赛似的投入恋爱,男友女友简直成了校园标配,牵不到一只手比牵了只二百五还丢人。苏周又是哧然一笑:“大学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大学里的男生,都是一个个青黄不接的愣头青,心眼儿还没长全,个性倒呼呼往外冒。说起来要眼界没眼界,要胸怀没胸怀,要资历没资历,还要钱没钱,要来做什么?她们要不要生活得那样天真啊?”又是以那句熟悉的话结尾。

这是大学里的苏周,我那挥洒汗水毫不吝惜又享乐主义泛滥的姐妹苏周。她拜金,却只拜自己挣来的每一粒金。她现实,却绝不亏待自己的心。她活得热烈而恣意,每分每秒都只想用来捕捉这世界的繁华美好。

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那几年,我听说苏周在上海做了小三。我不信,在QQ里将那个前来传是非的男同学骂了个狗血淋头。结果去上海出差的那次,苏周开了辆玛莎拉蒂来机场接我,我连发问都省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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