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试验
贾南风本以为婚宴场上的事情，一定会被贾充和郭槐揪住盘问，她早都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没想到根本没人提起，贾充郭槐像是从来没有听闻一样，贾南风等了几天，也就渐渐抛之脑后了。
她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在世家之间传出了好几个版本，有几个版本大体上还原了现场，有几个直接把两个小娘子之间的嘴炮升级为庶族和世家之间的不对付，当时在场的小娘子就被众人问来问去，比如承光殿里，杨皇后就向杨芷问了好几遍。
自从贾充提议给杨皇后叔父封侯之后，皇帝从善如流，加封杨骏为临晋侯，剩下两个叔父虽没有封侯，却也召入朝中，提拔为高官。
杨皇后知道这是在加强太子的力量，但还是怀有旧怨，不肯见这三个叔父，不过对杨骏的女儿杨芷分外喜欢，常常召入宫中。
“是这么说的，”在杨芷细细叙说一边后，王平也点头道：“一字不差。”
“平娘子当时也在？”杨皇后问道。
王平道：“我本来要叫阿衡出来，给新妇扮妆去的，结果在门口就听到了这些话，又见卫家的小娘子捂着脸跑了出来，才知道这番话是她们说的。”
“平娘子觉得，贾小娘子和卫小娘子，”杨皇后又问道：“谁说的对呢？”
“依我看，两个都不对，”王平答道：“卫小娘子倚仗家世，目中无人，出言嘲讽，自然是有错在先，然而贾小娘子不甘示弱，以牙还牙，可谓是……”
“是什么？”杨皇后问道。
“得理不饶人。”王平笑道。
杨皇后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贾家那个小娘子，连驸马王济那样能言善辩的人，在她手上都吃了亏，何况卫家的小娘子？”
“要朕说，”谁知皇帝拖着太子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卫家的小娘子揭到了贾家的短处，自然得不了好。”
“陛下。”众人纷纷行礼，皇帝平易近人地让她们都坐下。
“陛下也知道这事儿了？”杨皇后问道。
“裴楷那大嘴巴，朕每天的新消息全是从他那里知道的。”皇帝哈哈笑道：“不知道朕听的消息，跟你们听的一样不一样？”
见司马衷居然也十分感兴趣地支棱起耳朵来，杨皇后埋怨道：“我只当是闺阁里的小道消息，原来你们这帮大老爷们，也津津有味地探听！”
“这事情可不小，朕可不能看着世家和庶族因为这事儿有了矛盾，”皇帝道：“卫瓘和贾充都是朕的股肱，缺一不可，朕不希望他们因此而生出什么龃龉来。”
“陛下用心良苦，”杨皇后道：“可这事情要论个对错，总不能稀里糊涂地调解。”
“是啊，”皇帝点头道：“你们觉得谁对谁错？”
杨芷细细的声音道：“……卫小娘子不对。”
王平的看法倒是不太一样：“卫小娘子是不对，不过贾小娘子有故意曲解的意思，把富贵之争，硬说成了寒门和士族的矛盾，只怕错的更多。”
皇帝还没有说话，就听旁边司马衷朝罐子里扔着金豆子，一边扔一边念叨着什么。
“你说什么？”皇帝问道。
“始祸者死，”司马衷抛洒了一把金豆子，不高兴道：“始祸者死！”
皇帝仿佛被雷震了一下似的，把罐子夺过，盯着他道：“……衷儿，什么叫始祸者死？”
“不、知、道！”司马衷见皇帝夺走了他的罐子，嘟起嘴巴来：“今天学的，还不知道意思呢！”
“王湛教你这个了？”皇帝觉得不对。
“他给我讲《左传》故事的时候说的，”司马衷道：“阿翁，什么叫‘始祸者死’？”
皇帝一时半会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意思就是，谁先动手，谁就理亏，就会遭到群起攻之……晋国的卿大夫之间，若是有人第一个作乱，就是‘始祸者’，会遭到所有人的攻伐。”
杨皇后她们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道：“他们说他们的，咱们说咱们的，那卫家的小娘子还说了什么？”
王平神色有点恍惚，看着皇帝和太子低声说话，一时半会居然说不出话来。
若是让贾南风来看，所谓的‘始祸者死’和‘先撩者贱’是一个道理，首先侵犯他人的人，终归是咎由自取，苦果自尝。
而皇帝的想法却更远一些，卫家的小娘子是第一个大庭广众之下，挑动士族和庶族矛盾的人。
若是这个事情不能处理好，那么庶族和士族将来更有无数种理由和借口，掀起更大的风浪来。
“陛下，”黄门忽然禀报道：“天竺胡人来朝。”
这下阖宫的人都精神一振，“天竺的胡人？是僧侣吗？”
黄门摇头道：“不是僧侣，但当中有人会异术。”
胡人的到来在洛阳掀起了一阵风潮，只不过贾南风这一次没有追风去，因为她在自己的庄园里，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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