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盥馈
卫氏姊妹匆匆离席，也没有人注意，因为贺客如云，都喝得醉醺醺的，就连王家这事发之地，也是第二日才从王衡嘴里透露出来的，不一会儿就传遍了后宅。
一夜春情，郭遥光和王衍正是情浓时候，王衍别有雅趣，展开铜镜，要为郭遥光画眉。
“来来来，坐好了，”王衍拿起笔来，细细端详道：“半额翠蛾柳叶苍，春山两座如屏障。”
一旁研磨眉石的婢女掩嘴而笑，将手里的青雀头黛递给王衍。
郭遥光半是羞涩半是得意地享受夫妻之间的乐趣，“东描一笔，西画一道的，你是不是故意在我脸上画花猫呀？”
“你别动，你别动啊，”王衍不让她看镜子，只信誓旦旦道：“我画的好着呢，鬓若刀裁，眉如峰聚，小山重叠，浮宇云绿。”
等王衍画好了，郭遥光一照镜子，果然两道眉毛如分花拂柳一般，比自己身边的婆子都画得好。
“怎么样？”王衍得意道。
“多谢夫君了。”郭遥光微微一笑，两人之间正似个火热情浓，如胶似漆。
却不知郭遥光心中已经警铃大作，只因夫君画眉技术炉火纯青，反而让她心中生疑，如果不是常常在女人脸上练习，又怎么会画得这么好呢？
偏王衍还全然不知自己身边的几个美人侍婢全都被郭遥光列入了黑名单，当然郭遥光要收拾情敌，自然不会当着王衍的面来，在内宅上她有的是手腕本领，这一点自然是郭家女人娘胎里带来的。
等时间差不多了，郭遥光便和王衍来到东堂，等着行新妇最重要的一道礼节，盥馈之礼。
盥馈就是媳妇侍奉舅姑盥洗及进膳食的礼仪，两人在侍婢的引导下，走入堂中，王老夫人和王家的妇人们笑眯眯地坐着，郭遥光脸色羞红，却落落大方地向众人行礼。
王氏子弟众多，人口庞大，除了在外地做官的没有来，几乎都到了。
这当中辈分最大的还不是王衍的母亲王老夫人，而是王衍堂伯祖王祥的夫人。
王祥就是二十四孝开篇那个“卧冰求鲤”的主人公，在汉末隐居二十年，以孝闻名天下，后来出仕，在曹魏先后任县令、大司农、司空、太尉等职，晋朝开国，拜太保，进封睢陵公。
王祥今年八十三岁了，夫人也有七十八岁的高龄，平常已经足不出户了，今天却高高兴兴来参加侄孙盥馈的礼仪，让王家众人都与有荣焉。
除了王祥的夫人，还有王戎的夫人，这算是媒人，自然不会缺席。还有王衍的几个隔房的堂叔王彦、王琛、王裁、王基、王正等等。
要是贾南风在这里，她就会非常瞩目王衍这几个名声不大，官职也不算高的堂叔，比如那个叫王裁的，他将来会有一个儿子，叫王导。
再比如那个叫王基的，将来也会生一个儿子，叫王敦。
王导和王敦这一对堂兄弟，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愣是把琅琊王氏唱成了东晋顶级门阀。
再比如那个王正，将来会有一个孙子，名叫王羲之。
贾南风一定会觉得琅琊王氏的故事有趣极了，如果自己不是穿越故事的主角的话。
她也许会从王氏今日这礼节中窥伺出一二来，琅琊王氏之所以能成为最大的衣冠士族，因为宗族中的每个人都有齐心协力壮大门阀的决心。
郭遥光亲手捧着盛有枣、栗、干姜等物的竹器跪请婆婆食用，王老夫人满意地各样尝了一点，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一截颜色已经发灰的竹尺交到了郭遥光手上。
“这是阿衍、阿澄兄弟小时候，老身我督促他们读书所用的戒尺，”王老夫人道：“今天交给新妇，以后他们兄弟，就归新妇管束了。”
王衍神色略略尴尬：“这，阿娘，我都成婚了……”
“成婚了才有人代替我管你呢，”王老夫人道：“今后有新妇操持家里，约束上下，你才能专心仕途，建功立业。”
郭遥光接过尺子，羞涩却坚定道：“新妇明白婆母的意思，一定以此传家，不负琅琊王氏的清名。”
“好，好！”王老夫人高兴不已，众人连连点头，就听王祥的夫人笑呵呵道：“新妇明理、懂事，知道咱们家族以诗书传家，才有累世簪缨之贵。”
王戎的夫人这下接到了话茬，道：“可不是嘛，这数得上的大家族，哪个不是以诗书传家，偏偏有人发了稀奇之言，说以富贵传家的，我可真是闻所未闻呐！”
在坐之人或多或少都听到了昨晚上的八卦，唯有郭遥光和王衍并不知情，尤其是郭遥光，只以为是自己哪儿没做对，登时紧张起来。
“新妇还不知道呢，”王戎夫人啧了一声，道：“昨晚喜宴上，菑阳公卫瓘家的女儿坐在观礼的小娘子堆里，说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话，说钟鸣鼎食的家族，是以富贵传家的，被贾公的女儿驳了回去，脸面无存，匆匆离席了。”
王衍乍听这事情梗概，下意识觉得卫韶的话其实也没有错：“卫家小娘子说的也没有错啊，三代五代做官，才能累积富贵……”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