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归来
老李没直说允不允许他辞职, 在邮件里托他去一趟M国，看望马丁的妻子和儿子，马丁是叛徒这事, 他家里人还不知道, 老李说：“告不告诉他们由你决定。”
马丁在任期间, 其实也办过不少大案重案高危案, 算是立过功的。如今人死了, 尸体也没捞着，组织上决定让他功过相抵。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颜玉百无聊赖地答应了, 跟顾森通报声，一只手机一张信用卡一顶鸭舌帽，溜达着去了M国。
他走时杜风一脸艳羡：“我也好想放假去玩哦！”杜明泽在旁边把教材拍得啪啪响：“上课！”杜风：“嘤。”
马丁是M国人, 他们一家住在钮泽文市, 颜玉到达钮泽文时正逢大清早。
马丁的儿子乔登要去上学，马丁的妻子克瑞丝站在家门口招呼他：“快点, 男孩！”
乔登看上去不太开心，嘴巴嘟囔着，能挂一只小茶壶上去。他说：“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克瑞丝没有告诉儿子爸爸已经殉职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柔声哄劝：“爸爸是英雄, 宝贝，英雄业务繁忙，爸爸有很多工作, 不是和妈妈说好了吗？你每天乖乖上学，这学期结束，爸爸就回来看你。”
颜玉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一顶鸭舌帽遮住半张脸，静默地注视这一对母子。
乔登鼓起双颊，那动作像极了小时候受委屈的颜玉，颜玉笑了笑，目送小孩爬上福田车。
他闲着没事儿，就像个跟踪狂一样，一路尾随这对母子到社区小学。
乔登和妈妈克瑞丝挥手道别，蹦蹦跳跳追上了他的朋友们，颜玉躲在一边沉静地看着。
克瑞丝送完儿子调转车头去上班，颜玉到对面咖啡店买了一杯手工咖啡，现场碾磨冲泡，得搁那儿等咖啡师现做。
咖啡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问他是哪儿的人，觉得钮泽文这座城市怎样。
颜玉和他一聊，原来对方是腿子国移民，来这儿四五年了。
颜玉等得昏昏欲睡，对面社区小学突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轰隆一声巨响把颜玉的瞌睡虫全吓跑了。
警察的直觉让他站起身，迈开腿准备往最危险的第一现场冲，咖啡师大喊：“别过去，有危险！”颜玉猛地想起，他已经向ICPO递交了辞职信。
咖啡师急切道：“别过去，打911！”
现场乱成一团，头发散乱的女人大叫：“瑞贝卡在里边！我女儿在里边！”
乔登也在里边。
颜玉只犹豫了片刻，便迈步走向社区小学。
校园里静悄悄的一片，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爆炸后一栋房子已经塌了，灰尘四起，却没有孩子跑出来，应该是被控制住了。
一次性控制这么多人，犯罪分子肯定不止一个，是犯罪团体。
校门口的警卫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应对家长一边疯狂拨打911，颜玉道：“我是警察。”警卫没顾上查看他的证件，直接将人放了进去。
颜玉没穿防弹衣，没带任何武器，赤手空拳走进被犯罪团体控制的学校。
他路过教室，每间教室里有一名歹徒持枪看守孩童，颜玉弯下腰背，避开歹徒眼线直奔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里有殴打迹象，花瓶笔筒摔了一地。
歹徒控制学校肯定会先集中控制反抗能力较强的成年人，比如老师，这所学校少说都有五十名教师。颜玉想了想，摸索至室内活动场。
教师果然都在里边。
颜玉透过窗缝打量，不到一百名老师，十多个匪徒，果然是犯罪团体。
搞不好是恐怖组织，颜玉揉捏手腕，身后冒出个歹徒大喊：“别动！”
颜玉的身体僵了僵，枪口抵住腰间，他站起身回头举高双手：“我是这儿的老师。”
颜玉被一脚踹进室内活动场。
这些老师都吓住了，没人搭理颜玉，顾不上诧异学校里啥时候多了一名亚裔教师。
颜玉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抓他的歹徒抱枪走向一个大胡子粗胳膊男人，颜玉估摸那大胡子就是这帮人的头儿。
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大胡子一眼扫过颜玉，眼神凶狠，一看便是久经杀戮毫无人性的穷凶极恶之辈。颜玉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次数比跟陈平那啥的次数还多，这种人无非想要钱。
果不其然，大胡子用蹩脚的英语跟警方赶来的谈判专家对吼：“五千万美金！不连号现钞！”
颜玉呼出一口气。
这么多学生，虽然都是几岁大的孩子，但乱起来也不好控制，匪徒应该会挑选一批孩子作为人质集中到活动室里，剩下的放出去。
没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六十多个孩子进了活动室，颜玉一眼从中发现了乔登。
乔登似乎不像其他孩子那么害怕，他还安慰身边的小伙伴，语气十分天真和笃定：“警察会来救我们的。”
颜玉有一瞬间的动容，因为爸爸是警察，所以相信警察吗？
“三个小时之内送过来！”大胡子还在和谈判专家对吼：“每二十分钟我们丢一具尸体，直到钱送到为止！”
现场的人质闻言色变，胆小的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没人敢说话，每个人脸上都是大难临头的绝望和悲伤，以至于乔登的天真和笃定像废墟丛中摇摇晃晃开出的一朵小花。
颜玉向乔登招手，一名匪徒一脚踹翻他，颜玉一口血卡在喉头，咳嗽好半天才吐出来。
“废物。”歹徒啐一口。
颜玉静默地趴下脑袋。
二十分钟到了，钱没送到，大胡子顺手一指：“就杀他！”他指的正好是站着的乔登，乔登昂首挺胸，完全没带怕的，身上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大声道：“警察会救我的！”
颜玉扶额，傻孩子。
歹徒拽起乔登的胳膊将他拖到门口预备枪杀，颜玉霍然起身：“杀我吧。”
大胡子看看他，再看看乔登，大约也觉得先杀有反抗力的成年男性比较合适，于是一摆手。
歹徒来拖颜玉，颜玉顺从地由他拖到门口。
乔登瞪大眼睛，颜玉对他笑了笑。
那笑一闪而逝，太快地掠过去，就像颜玉抢走歹徒手中冲锋枪的动作，快到根本看不清楚，等乔登终于从那一笑中回过神来，颜玉已经踢翻了身边最近的三名歹徒。
怪就怪这帮人大意，以为颜队是白斩鸡，根本没绑他。
颜玉侧身一枪托砸翻第四个人，身形一闪，直奔歹徒头头大胡子。
大胡子慌了，也顾不上室内不能开枪，枪口火舌席卷，砰砰砰照颜玉射了几大枪。
颜玉随手抓来一个挡枪的，眨眼十多名歹徒被大胡子自己干死了三四个。
剩下的躺在地上哀嚎，还有的干看着，没敢动弹，颜玉抬腿横踹，将大胡子熊一般壮硕的身体踹上墙，抄起冲锋枪，枪托猛地一砸，大胡子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废物。”颜队原话还给这帮人。
SWAT带队突入，善后现场，领队的认识他，赞叹道：“传说中的颜！”
这帮人太弱了而已，跟真正不要命的恐怖组织不能比，颜玉拍拍巴掌，耸肩。
乔登跑到颜玉面前，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一脸崇拜。
满眼泪花的克瑞丝冲进来抱住儿子，喜极而泣。乔登指着颜玉说：“妈妈，他救了我！”
克瑞丝擦干净眼泪，起身向颜玉道谢，乔登抱住言语的大腿：“你是警察吗？”
几个得救的孩子纷纷围过来：“酷炸了！”颜玉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
乔登锲而不舍地追问：“你是警察吗？”
颜玉想了半天，点点头：“我是警察，你爸爸的同事。”
克瑞丝惊讶地看着他，颜玉低头思忖片刻，抬眼望向克瑞丝：“夫人，我们可以聊聊吗？”
克瑞丝抱起乔登：“当然！”
两个人进了对门的咖啡馆，克瑞丝和咖啡师认识，放心地将乔登交给了咖啡师。
“实际上，我是受ICPO之坨来看望你们的。”颜玉摸出内衣兜里的信用卡：“这是ICPO给马丁家的抚恤金，密码就是马丁的编号。”克瑞丝红着眼睛接下了：“谢谢。”
颜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克瑞丝小心翼翼地问：“您和马丁，关系很好吧？”
“嗯。”颜玉眼帘低阖，盯住了杯子里漂浮的咖啡颗粒，在发现马丁就是叛徒前，两人关系是挺好的，正因为全副信任，发现马丁背叛他后，才会怒不可遏，他亲手宰了马丁。
克瑞丝还不知道马丁究竟做了些什么，她其实和儿子一样，相信自己的丈夫是时刻准备在战场上牺牲的英雄。
颜玉不打算告诉他们马丁是叛徒，没必要，他放下马克杯。
“你姓颜是吗？”克瑞丝笑道：“常听马丁提起你，你很厉害。”
颜玉拨弄着汤匙：“马丁帮了我很多，我非常感谢他。”
“我挺恨他的，”克瑞丝忽然说，“我希望他辞职不要再干警察了，他不同意。”
当警察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家里妻子儿女还为丈夫担惊受怕，刀枪不长眼，谁知道那么大个活人会不会眨眼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我不后悔支持他继续当警察，尽管我希望他辞职。”克瑞丝郑重道：“谢谢你们保护大家。”
当警察，职责所在。这么多年赴汤蹈火，就为了这一声谢谢吗？
颜玉沉默，他抬起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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