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黑鸦2
苏临没抬头, 趴着脑袋,听声音似乎还带着点笑意,夜里凉风阵阵吹过来, 黑魆魆的灌木丛发出窸窣轻响, 苏临的声儿听上去就跟老王府宅子的夜色一般阴恻:“现在脚踏两条船的人, 可是颜少了。”
颜玉抬脚踹翻苏临, 扯开唇角:“怎么, 羡慕?勾搭陈平没勾搭上,腆着脸奉承顾森, 人顾森就不好你这口, 丢不丢人啊你,狐狸精都当不上道。”
隐私被赤|裸裸地揭开,苏临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被颜玉踩住了胸口, 动弹不得,嘴上功夫却没输给颜玉, 咬着牙讽刺:“颜少,你是让顾先生干爽了吧,我看力气都给你榨干了, 你平常踩我的劲儿比现在大多了。”
苏临没说错,颜玉现在四肢发软, 恨不得立刻躺下休息,杜风形容顾森的用词简直精准,顾森就是狠, 非得见血了才肯罢休,颜玉疼得浑身跟散了架一样,追着陈平走那一会儿,没半路背过气去,可算他颜队身强体健耐折腾。
颜玉抱臂,不怒反笑:“牙尖嘴利啊苏月光,你这么能说,要不我给你报名个脱口秀节目,扒光了扔你上去现身说法啥叫男狐狸精,嗯?”
苏临一张脸涨得通红,抻长脖子反激颜玉:“我觉着颜少自个儿去更合适,反恐组老大原来就是个卖屁|股的!”
“某人想卖屁|股还卖不出去呢。”颜玉戏谑:“你这屁|股要是一辈子都没人碰,颜少我心地好,花钱给你造一座贞节牌坊。”
苏临上下牙绷紧,眼神若化为实质,能将颜玉千刀万剐。
颜玉见他不回嘴了,轻蔑地嗤一声,转头往自己屋走。
颜玉是大意了,身心俱疲加疏忽。
平常苏临任打任骂,又是个干文职工作的,众人便潜意识以为苏临是战五渣的弱鸡,没料到弱鸡其实是能飞能扑的乌鸡。
苏临瞅准了颜玉转身那会儿,摸出身后早已准备好的针管,蓄势待发。
电光火石间,苏临如同离弦的箭,扑上去扬起针管,月色下一道亮光如闪电,狠狠扎进颜玉后颈窝,这东西的剂量再大0.1毫升能直接致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颜玉只来得及回头捉住苏临一只手腕,眼睛瞪大:“你……”
苏临清秀的脸扭曲狰狞,唇角露出泄愤似的笑,寒声如小鬼呓语:“我不弄死你,颜少,我更希望你生不如死。”
颜玉挣扎着昏了过去。
颜玉住的别院外就是巷子,苏临朝墙外吹口哨,很快两三个手脚灵便的男人攀爬进来,将颜玉裹麻布口袋里,翻墙带出了陈家老宅。
苏临畅快地拍拍腰肩,摸出手机跟对方联系:“颜少到手了,这是送给李老板的新年礼物。”
苏临扭扭脖子,面带笑意重新跪了回去,连姿势都跟颜玉离开前一模一样。
颜玉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也不知道整个陈家为了找他乱成一锅粥。
若非陈老爷子拦在中间,顾森和陈平非得打出个你死我活才肯善罢甘休。
苏临一天被质问了二十次,他就只会哭哭啼啼地回答没看见颜少回来,杜风厌恶道:“苏白莲哭得跟个娘们儿一样。”杜明泽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颜玉昏昏沉沉地醒来,眼睛上罩着密不透光的黑布,双手双脚分别戴上了镣铐,他扭动颈肩活络筋骨。
苏临药下得太狠,颜玉到现在身上都没力气,他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沉默安静地蹲在地上,慢腾腾挪动着摸索四周。
触手都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墙面,颜玉微蹙眉头。
没一会儿,他听见了开门的动静,颜玉窝进墙角,一动不动,仔细聆听脚步声,是两个男人。
“苏临也是真牛逼,竟然把颜玉搞来了。”A男嗓音粗厚,是个大嗓门。
“说是送给老板的,老板让咱们转交黑鸦当新年礼物,啧,老板居然玩借花献佛这套。欸,你联系上黑鸦了没?”B男问。
“联系了,咱们CA的黑鸦到底谁啊,这两年只闻其人不见其声的。”A纳闷,B嘿嘿一笑:“等会儿他来不就知晓了?”
两人大约都没察觉到颜玉已经醒来了,谈话间透露出许多讯息。
颜玉脑子转的飞快,简单几句聊天,信息量有点大:苏临想把他送给CA的“李老板”,老板将他转送给“黑鸦”。
CA、黑鸦……颜玉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不是苏临的代号吗?照这两人说话内容看来,苏临不是黑鸦……那黑鸦到底是谁?
颜玉心头对黑鸦的讶异和好奇不亚于这两个小喽啰,他竭力平稳呼吸。
传闻中的黑鸦他颜队倒是很有兴趣会一会,毕竟在堪萨斯时,一只“黑鸦”把他们一群人玩得团团转,颜玉咬了咬牙。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A道:“黑鸦来了!没带人。”B啧啧称奇:“出门连个保镖都不带。”
有人推门而入,步子很沉,步伐急促,颜玉几乎能从他急躁的脚步声中听出这位黑鸦正剧烈地喘气。
颜玉抬了抬脑袋,像他多年当警察那样,预备用凛冽的气势对抗这位黑鸦先生。
然而对方连句话都没说,只有A开口,惊诧怪叫:“妈的怎么是你?!”
A、B也是初次见到黑鸦的真面目,颜玉心里琢磨,他们以前就认识黑鸦,不过没想到这个熟人“他”就是黑鸦。
那人似乎做了什么动作,是个命令,A、B此后没再开过口。
然后颜玉就被打横抱起来,抱紧他的胳膊结实有力,不见丝毫松软摇晃。
颜玉知道自己体重不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横抱起来的,他只是看上去清瘦,平常骨骼上附着的肌肉纤维松软,不爆发时几乎看不出来。
“你是黑鸦。”颜玉沉声笃定。
男人没回答。
他步伐稳健,走出了几步,A、B小跑追上他,语气恭恭敬敬地道:“苏临始终是个炸|弹,头天向着CA,隔日向着孤鸿,李老板的意思是这种墙头草留不得。”
黑鸦沉默了。
颜玉寡淡着一张脸,对他们的内部争斗不予置评。
“除掉。”黑鸦最终下令。
颜玉心想,这人嗓子压得够低,将原本正常说话时的声音完完全全遮去了,他这是在隐藏什么?
颜玉虽然疑惑,但没有主动去激他说话,而是闭上眼睛静默地感受体内力气逐渐恢复。
他被抱上了车,车辆颠簸,颜玉不舒服地动了动,那人就在他身后垫了软枕,颜玉心中疑惑更甚,不动声色地问:“带我去哪儿?”
没有回答,只有车轮刮地的沙沙声。
颜玉感到自己被放上一张松软的床,能听见窗外鸟声啁啾,房里同时开了暖气和空调,他挣扎着坐起身。
A、B跟着黑鸦一齐过来了,A问:“现在把苏临叫过来?”
B说:“好,我立刻安排。”
剩下的时间安静得可怕,黑鸦不说话,颜玉也没开口,他知道对方打定主意向他隐瞒身份。
黑鸦抓住了他的手,黏腻的指腹滑过他手腕上的牙圈印,一下又一下,像极缱绻缠绵,很痒,颜玉试图抽回手。
黑鸦低头吻在他的手腕上。
颜玉瞪圆眼睛,有那么一会儿,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颜玉听见苏临推门说话的声音,他的震惊不亚于A、B:“怎么是你???”
屋内响起打斗声,A大骂:“妈的墙头草敢打老子!”
苏临像是被捂住了嘴,唔唔半晌没发出一个完整音节。
“我不会说的!”苏临尖声吼叫:“我他妈恨不得颜少永远猜不到你的身份!”
A啐了一口。
重物落地,苏临的声音听上去很怪异,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要我死?”
B说:“这是李老板的意思,主动点自尽了,你老家那个寡妇娘每月还能领些赡养费。”
苏临带上了哭腔,不像装出来的,既狠厉又悲伤地反问:“为什么你要我死?!”
B催促他:“快点!”
苏临大约也知道今天躲不过了。颜玉仰头,长长地叹了声气。
苏临接下来的话是对颜玉说的:“颜少,我不会告诉你黑鸦是谁,呵,猜去吧。你猜一辈子都猜不到。我倒很想看看颜少得知真相那天,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哈——”
“至于你……”苏临冷笑:“这把枪黑鸦先生最好藏规矩了,因为这上面不会有我的指纹,只有你,一旦警察发现了,你就要背着枪杀我的罪名在牢里蹲一辈子!!”声至尾音,带着撕裂般的仇恨和决绝。
枪安装了消音器,颜玉只听见很短促的一声响,没有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颜玉料想苏临是倒进了黑鸦怀里。
B问:“这尸体拖去埋了?”
A道:“放这儿,没看黑鸦走了嘛,走走走,不管了!”
B喊:“欸,颜队还在这儿!”
三人的声音远去了,直至消失。
颜玉盘腿坐在大床上,床边躺着苏临的尸体,他忽然感到难以动弹,右手食指狠狠打颤。
颜玉摸摸自己的脸,张了张嘴:“啊……”
恰似一声漫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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