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愿你的世界再无云翳
两个月后，星禹高中结束了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这次的考试，楚艾钰只考了班级十五名，虽然语文和英语成绩优异，理综的成绩排名却接近班级末尾。
赵老师亲自帮她分析原因，安慰她不要心急，慢慢来。当被问及为什么选择理科时，楚艾钰哑然。如果她告诉赵老师，当初选理科，就是听了妈妈“读理科才有发展前途”的话，老师应该会觉得她没有主见吧？
“读文科没有出息，读理科以后可以当工程师、医生什么的，而且钱还赚得多，有机会接触到大人物。”妈妈的话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的选择，现在被赵老师这么一问，她才惊觉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微笑，其实你在文科上是有天赋的，作文的角度独特，很有自己的见解。你选择理科，也许有其他的考虑，但老师想说……”面对她的沉默，赵老师犹豫道，“一定不要让别人左右了你的选择。”
她的选择？回家的路上，楚艾钰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却迟迟没有答案。她习惯性地拨了拨刘海，却发现自己早就将刘海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前，她习惯留着厚厚的刘海，用长发遮住脸颊，连走路的时候都会低着头。
可韩萱然没有一丝碎发，白皙的鹅蛋脸时刻洋溢着阳光干净的笑容，所以楚艾钰照做了。所有能模仿的细节，她一点都没有遗漏。
“天这么热！真想召唤后羿把太阳射下来……”楚艾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校门旁挂着的红色横幅： 热烈祝贺我校陈希同学荣获繁都市理科状元 。
陈希担任学生会主席，平时还会在校外兼职贴补家用，即使这样，他还是考出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不得不让人佩服。
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清楚自己的选择吧？楚艾钰叹了口气，勒紧了书包带。包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是陈希的短信： 林阿姨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
楚艾钰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又看，突然意识到陈希回来了。
高考成绩公布后，林玥芬和韩栋就想在家里为陈希办一场“升学宴”。可是那段时间陈希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活动，一直在外地。所以，他们决定等陈希回来之后再说。
楚艾钰没有回复，脚下却加快了速度。过十字路口时，可能是她太心急，手一滑，抱着的课本散落一地，被少年骑着的深蓝色单车轧出一道深深的印记。
“于浅宸！”她看着少年绝尘而去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你神经病啊！”
喊完这句话后，楚艾钰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蹲下身拾起课本。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不说话了。上次于浅宸从操场回来之后就和项元换了座位，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度冷到了极点。
“于浅宸，我没有骗你啊，‘有话对你说’又没有指明是谁……”她自言自语地说。虽然这个借口确实很强词夺理，可于浅宸一直躲着她，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解释清楚。
天气很热，耳畔萦绕着聒噪的蝉鸣，楚艾钰一路踩着香樟树墨绿色的阴影走在柏油路上，不知不觉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去年夏天，她也在偶然间经过了这条柏油路，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它会成为自己的必经之路。
韩家离星禹高中并不远，慢慢地走上半个小时，那栋标志性的欧式建筑就出现在眼前。楚艾钰回到韩家时，陈希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不过看他的表情，剧情显然不吸引人。
楚艾钰想，陈希或许在出神地想着某个实验流程，抑或是生僻的成语解释。她认定他即使发呆也不会脱离学习至上的准则。
似乎是感受到身后的视线，陈希回过头，在看到楚艾钰时和她打了声招呼。楚艾钰点点头，算是回应。
餐桌上的气氛很融洽，韩栋丝毫不吝啬对陈希的夸赞，林玥芬则坐在一旁淡淡地微笑着。陈婶很欣慰，看向陈希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自豪和骄傲。唯有陈希一脸平静，偶尔礼貌地回以微笑。
楚艾钰一直在埋头吃饭，生怕他们提到自己，毕竟她考试成绩不太乐观。幸好大家都在为陈希开心，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心思。
吃完晚饭后，陈希和陈婶一起回了家，楚艾钰跑到二楼的露台，望着陈希离开的背影，内心突然开始慌乱。似乎到了这个时刻，她才意识到陈希要去外地上大学的事实。
而应翰的影子，也将随着他的离开渐渐消失。
别墅依山傍湖，夜晚吹来的风格外凉爽，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泥土香。楚艾钰深吸一口气，犹豫很久才下定决心，发送了短信： 下周一晚上七点钟有空吗？学校操场见 。
陈希即将离开繁都，在这之前，她想送给他一份礼物，然后确认一件很早之前就想确认的事。
话虽如此，但在送礼物上，楚艾钰实在没有天赋。从小到大，她一直没有朋友，也不曾和同学互送礼物。对她而言，第一次送礼物本就头痛，更何况，还是给男生送礼物。
楚艾钰苦想了几天，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只好给叶萧凌发短信求助。
叶萧凌鬼点子很多，出行平安符、手办、地球仪……甚至连办一场聚会她都想到了。
楚艾钰躺在床上无奈地对着短信摇头，叶萧凌的点子虽然多，却不适合陈希。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高调地办聚会？楚艾钰放下手机，无意间瞥见陈婶从门前走过，突然灵机一动。
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趿拉着拖鞋跑到客厅。陈婶正在给客厅里的平安树浇水，楚艾钰心虚地将她拉到一旁：“陈婶，陈希哥喜欢什么啊？”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前他辅导我功课，我想给他准备一份惊喜，让他开心。”
“小希啊……”陈婶很努力地回忆着，“这孩子从小到大很懂事，从来也不说自己喜欢什么，就怕花钱。过生日连生日蛋糕都不开口要……”
蛋糕？或许她可以亲手给陈希做个蛋糕？
楚艾钰在APP（应用软件）上搜索了几家甜品店，最后决定去好评率最高的“Sunshine（阳光）光年”，听说那里新来了一位甜品师，经他手的蛋糕不仅口感俱佳，而且款式还很新颖。
本以为“Sunshine光年”是一家规模较大的甜品店，可等她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家店的规模并不大，纯白的墙面上印着彩虹的涂鸦，暖黄色的灯光从吊顶中央垂下，打在木质长桌上。扑鼻而来的奶香味和花果馨香，让这间小小的甜品店越发温馨。
甜品店的老板得知楚艾钰的来意后，一开始是不同意她进入后厨。后来得知楚艾钰是韩家千金，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说话讨好，老板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让她换上工作服进去看十分钟。
后厨大大小小的银色器具，亮闪闪的，很吸引人。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位背对着她站着的甜品师。
于浅宸？楚艾钰十分诧异，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他。
在这个又矮又窄的空间里，于浅宸弯着腰的模样多少有些突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娴熟地控制着裱花袋，挤奶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本想等他主动察觉到自己，可是于浅宸心无旁骛地切着水果，始终没转过身来。
“于浅宸，好巧啊。”楚艾钰等不及，主动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似乎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在收尾时，于浅宸没控制好力度，原本应该是一条白色细线，结果挤出一团，破坏了整个画面。楚艾钰尴尬地笑了两声，怕他生气，急忙说明来意：“我不是故意的。是老板带我过来，让我和你学做蛋糕的。”
于浅宸没理她，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重新拿起抹刀修整。那一团白色的奶油，在他的加工下变成一朵盛开的百合。于浅宸捏起一小撮糖球，轻轻地撒在百合的周围，俏皮的糖球顿时让单调的奶油蛋糕多彩起来。
楚艾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为他鼓掌：“于浅宸！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没想到？于浅宸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冷哼：“不是谁都像你这么笨的。”
“啊……你愿意理我了？”楚艾钰开心起来，完全没有因为他刚才的话生气。
于浅宸挑了挑眉，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不是要做蛋糕吗？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啊？”楚艾钰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急忙放下书包走到他身边。可是做蛋糕这件事，虽然看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楚艾钰手忙脚乱地弄好面糊之后，剩下的就一筹莫展了。
于浅宸看到她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叹了口气：“这个面糊弄好后会有膨胀感，你用刮刀舀起，面糊会滑顺地流下，这就是高流动性的发泡状态。”
“而且面糊的比重不同，蛋糕的膨胀感和口感也是不同的，比重越高，口感越厚实。一般来说，最合适的比重是0.45。如果要让口感更轻柔一点儿，你可以用色拉油替换黄油……”于浅宸有条不紊地说。
在于浅宸手把手的“教学”下，蛋糕终于成形，在等待烤箱烘焙蛋糕之余，楚艾钰鼓起勇气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强迫你和叔叔见面。”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可是，叔叔他很担心你，就算你们之间有隔阂，你也不该一直躲着不见他啊。”
楚艾钰一脸真诚，一时间，于浅宸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在他的记忆中，眼前的女生似乎一直很认真，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烤箱适时发出“叮”的提示声，于浅宸反应过来，转过头不再看她。
楚艾钰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打开烤箱，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拿出来，没有经过任何装饰的蛋糕散发着新鲜出炉的鸡蛋香气。她想在上面画一把小提琴，可是怕自己把握不好，想了想，决定用奶油画一个简单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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