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牛国栋的“询问”很快有了结果。
是不是每个人的家里都有一群这样不要脸的亲戚？
云集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喘气的牛国栋。
据他所说，大概一个月之前，有几个村里人突然找上门来给他家道喜，搞得他爸妈一头雾水。问了半天才知道，是他家小叔叔在A市混出了名堂，赚了大钱。
“他们给我们看了报纸，报纸上说什么小叔是大功臣，是顾客的守护神什么的，反正就是立了大功了。对了，报纸上还登了那个饭店老板发给他奖金的照片……”
后面的事情云集光靠脑补都能想得到。在老家从来默默无名老实可欺的弟弟去了大城市居然过得风生水起，遇到这等好事怎么能允许把他们排除在外？牛卫军大哥大嫂心思几乎是立刻活泛起来。
加上自家儿子读书又不争气，既然那么蠢笨的弟弟都能在A市找到那么好的工作，自己的儿子也能去谋上个好差事，不是混的好么？这点小事不过举手之劳，他小叔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老家这边，正巧碰上新农村建设，牛卫军的大哥大嫂觉得这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们家。大嫂开始一天天地去牛姥姥家唠嗑，说是唠嗑实为游说。
哎呀婶子，这回卫军在A市可是赚了大钱的呀，他老牛家这一辈可就是他最出息了，连我这个做嫂子都替你们高兴！
你看现在公公和叔叔都不在了，婶子你一个人年纪也大了，卫军在大老远的A市还指不定怎么担心你呢！要我说呀，干脆我们两家搬到一起，我和国栋他爸也方便照顾你。你们正好要盖新房，不如先上我家住着，房子盖好了咱们再搬，反正地皮是够的，到时候多盖一两间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都是一家人，干什么住的离那老远？也不方便走动。这样一来卫军在外打拼也能安心不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娘家有个表妹，家里顶小的姑娘，一家人疼着捧着长大的。只是我这妹子时运不大好，头一回嫁人没几年那讨债鬼出车祸死了，就留下她一个。这妹子跟卫军正好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看那我那妹子和卫军有缘着呢！卫军这么多年不见他找媳妇，婶子你不着急呀？
“所以说，你父母不仅觊觎牛卫军家的房子，你母亲还想把她死了男人的妹妹嫁给他？”云集微眯双眼，咬牙切齿的声音把牛国栋吓得直往后缩。
“是，是的，我错了……”他前两天也是才接到信，他妈在电话里喜气洋洋的告诉他，他小叔和二奶奶走了，把家里的房子留给他们家了。
上次牛国栋打电话告诉他妈，小叔拒绝给他找工作，他妈气得把牛卫军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叫他先别慌回来，在A市等两天，她在老家这边加紧逼一逼，就不信牛卫军不回来护着他老娘。
不知道他妈具体怎么做的，反正没几天就真的听说牛卫军回去了，他觉得人不在店里了，事情应该好办的多，于是又大摇大摆地去了天厨。
“该死！”云集嘭地一脚踢在牛国栋脸边的铁皮柜上，柜子上立刻出现一个深深的凹陷。
牛国栋骇破了胆，这一脚要是踢到他头上，他今天还有命走出这里么？
“叔，叔叔，我错了，我错了，我都是受了我爸妈的撺掇才做出这样的傻事的。我，我本来上学上的好好的，他们，他们偏要我来找我小叔，我……”牛国栋稍稍跪起身体，试图伸手抓住云集的裤脚求情。
“你给我闭嘴！”云集现在听到他说话就恶心的不行。
“行，行，我闭嘴，闭嘴……”牛国栋浑身狠狠一抖，重新趴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交代给李牧去办的事情还没有回复。好在这段时间足够云集冷静下来。
怎么会有拿着A市晚报的村民突然出现在牛卫军的哥哥嫂子家。这样的事只可能出自王云女士的手笔，牛国栋说这些村民出现在一个月之前，也就是九月下旬，恐怕在那之前王云女士就已经调查清楚牛卫军和云帆的真实身世了。说到底是自己大意了，当他还整日木木噔噔地琢磨喜欢不喜欢的时候，人家已经在铺垫借力打力一击即中了。
可恶！
刚才杨天生还特地跑进来一趟，有个小服务员跟他说上周三有个中年女人来店里找过牛卫军，为此牛卫军当天还请了假早早就回去了。当时他不在店里，加上第二天牛卫军就请假了，这个服务员就没把这一茬当回事。这两天眼看店里气氛不大对头，才想起找他说了这事。
上周三，可不就是牛卫军走的前一天么。云集心疼的无以复加，把不喜欢的人迅速打发走这是王云女士一贯的作风，殊不知把行程拖到第二天可能还是他家大牛给争取的……
脑海中盘亘的疑虑和迷惑如同念珠一般串在了一起，他的大牛不想无故失踪让他们担心，所以还是当做没事人一样回来，跟他们道别了。
等，办完事，就回来……其实可能回不来了。
从来把情绪想法写在脸上的人，这一回倒成功骗住了所有人，他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呢？
临走前把家里打扫的亮的要反光，阳台上晾满了洗净的床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大牛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很舍不得，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般难过？云集想起衣柜里牛卫军的衣服，他来的时候就只一个破破烂烂的行李包，走的时候仍旧是那个包，装不下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带走，明明他的大行李箱就放在旁边，也不知道拿着用，就收了几件衣服，不知道够不够穿……
这人，真是笨死算了。
云集一面轻笑，一面难受得弯下腰，心脏传来的剧痛惹红了他的眼眶。
“老板！”李牧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结果？”云集急切地问。
“给！”李牧脸上幸不辱命的表情给云集吃了个定心丸。
云集接过资料一目十行读起来。
“……哦？强jian未遂，嗯？当时你几岁来着？十六，应该够上判刑了吧？”云集瞅了瞅趴在地上的牛国栋。
“够够的了！”李牧点头。
“哦，还有聚众斗殴，把同村人打骨折了，本来人家要告你的，不知为何后来却不了了之了。嗯，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有故事的一个人啊。”
牛国栋听了半天才发现云集手上拿的是他这几年犯事的案底！他们，怎么可能！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跟我没关系了！”他爸妈当时可都是用钱里外打点好了局里，他这才免于蹲号子。
“哦？跟你没关系了？那可说不一定。这些案子怎么看都疑点重重，相信再查一查估计还能牵出比如贿赂公职人员，有关部门徇私枉法的新案子……”蛇打七寸，云集无比明白怎么对付这样的无赖。
“求你！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我父母做的！求求你饶了我！”
“强jian未遂，这也是你父母让你做的？”
“呃……”
“起来吧，你们两个过去扶着他点。”两个虎背熊腰的保镖得令朝牛国栋走去。牛国栋是真的被吓怕打怕了，看见黑影罩在自己身上就连牙齿都开始打战。
“你，你要带我去哪？”牛国栋没有天真到云集会就此放过他。
“带你回家啊，你不是说都是你父母的错吗？我现在就去会会他们。你的小叔人好心善不跟你们这帮人计较，可惜我不一样，我向来奉行睚眦必报。这次是你们先招惹我的，希望你的父母已经做好准备了，走吧。”
云集转身欲走，李牧在门边稍微拦了拦。
“女士那边……”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是她教我的。何况她还是咎由自取，不必理会。”
“……好。”
牛国栋跟着云集和李牧，在两个“助理”的护送下，登上了飞往B省的飞机。在机场里，牛国栋贼眉鼠眼不住往机场警察那边瞟，云集发现了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就立马老实了。
“想找警察？也行，正好我手上也有几个案子挺感兴趣，就是不知道跨省给不给立案……”
“卫军，你放着吧，柴还够用……”牛姥姥忧心忡忡地拉住自从这一趟回来就变得少言寡语的儿子。虽然以前他话也不多，但是现在更是一两天也不见他吭一声。
牛姥姥知道他们母子不是牛国栋那一家搅事精的对手，所以牛卫军马不停蹄赶回来之后，两人当即决定远远躲开，去牛姥姥老姐家避一阵。
只是……
“卫军，我们只是去住一阵，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
牛姥姥发现，牛卫军似乎是决定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坐在车上，牛姥姥眼见儿子不停摁手机，她眼尖看到上面是一张三人合照，上次来过家里的云集坐在中间，小牛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分坐两边，两个孩子都笑着把手搭在云集的肩膀上。牛卫军凝视着屏幕，手指一点点从那三人脸上轻轻拂过。不一会超过了时间，屏幕突然黑掉，他似是被惊到，暗下的屏幕只印出他错愕的表情和颤抖的手。
这一次回来，牛卫军一句也没有提A市的云集和云帆，知子莫如母，牛姥姥很快明白，是那个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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