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篇番外
秋千夫三十岁生日不久, 除了时常履行承诺，在微博和各位粉丝互动，加上明目张胆的撒糖秀恩爱, 生活还算不亦乐乎。
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 所有人也都开始走向了新的一年。
五月初，天气温热, 秋千夫刚从床上睁眼，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南芜早就已经在公司办公了。
躺在床上迷瞪反应了一段时间, 秋千夫才习惯性的拿过手机看一眼, 屏幕刚打开，上面的新闻头条就让他一瞬间清醒了大半。
——吴静菏死了。
当初南向风死后，吴静菏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罪大恶极的名声都一一砸在了她的头上，一时间，吴静菏成为了当时的名人。
连带着她的儿子、南竟轩一起。
当惯了千金小姐、豪门太太，猛地一下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其中之云泥之别，想必没有谁比经历过的吴静菏更了解。
所以没了股份，没有钱的去生活, 她自然支撑不了多久。
吴静菏毕竟是吴氏企业吴总的亲生女儿，就算当时他当着众人的面，真的说出了不认吴静菏的话，私下里也不可能不接济。
但对于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人, 那点帮助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以吴静菏的死亡，其实已经是必然。
当在外面发现已经死了的吴静菏，有曾经在网上见过吴静菏照片的路人，便纷纷惊奇了起来，似是没料到昔日的名门贵妇变成了一具衣衫褴褛又老又丑的尸体。
消息顿时就封不住了，这才有了今日的头条。
而对于南竟轩，医院没有义务免费为他诊治，更没有责任去为一个已经十多年没醒过、甚至于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生存希望的人浪费时间。
吴静菏死后不久，南竟轩就被移出了医院，腾空了病房，他的死，似乎也已经成为了一种确定事件。
刚看见这个新闻的时候，秋千夫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并不恨，可也不可能不怪。
总体算下来，他现在只有一种，数年来肮脏痛苦的过往，终于要在今后尘埃落定了，满胸腔之中，只有无法忽视的酣畅淋漓的快感。
大致了解了情况之后，秋千夫看了眼农历日期。
四月初二。不前不后，是一个算得上巧的日子。
吴静菏是三月底死的，昨天晚上被爆出来的，前前后后，三天时间。
秋千夫静静的看着这个日期有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简单的把自己收拾了下，就出门去往了陵园。
只是等他真的在秋若的墓碑前站定了，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只能低头轻笑一声，毫无顾忌的席地而坐。
“妈，”秋千夫轻声道：“吴静菏死了。”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人已经成为了骨灰散尽风海里，那一切东西都不会再变成能伤害到人的凶器。
秋千夫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可能早就不在乎了，我也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他眉眼放软了些，细看之下，好像眼尾有些泛红：“我就是觉得应该过来告诉你一声。”
“你看你，走了这么多年，竟然一次梦都没有给我托过，那你当年给杜阿姨的信里，说爱我，也说喜欢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无论真与假，又感知不感知得到，秋千夫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可能你确实不太想要我这个儿子，那这样……”
秋千夫盘着腿往前拱了拱身体，离墓碑离得更近了些，他笑道：“可能你确实不太想和我再扯上什么关系了……而我这一辈子呢，也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算算时间，直到今天，你也走了整整十八年了，就算你投胎的话，如今也该是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了吧？咦……真好。”
“妈，”秋千夫收了笑，道：“虽然你不想要我这个小畜生，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如果真的有来世，你真的投胎了的话，能不能再让我见你一面，平辈相称也可以……”
“……”
对着碑说了半天，直至最后，秋千夫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幸好收拾情绪，回神的比较快，不然还指不定要扯淡扯到哪里。
看了眼天色，意识到南芜快下班回家，为了不让人担心，秋千夫这才匆匆起身，和秋若告了别。
只是，被他第一次埋怨从未给他托过梦的秋若，竟在这一晚意外的出现在了他朦胧的梦境里。
“……”
周围的景色似乎都死气沉沉的，两边败落的黑白凋零里，穿一身白衣的鬼使飘飘忽忽的荡在前头，他手里拿着根让人胆寒的铁链子，而后边，就跟着满脸茫然的南向风。
他们走的路，正是黄泉路。
南向风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不解的同时，他心下有些惶恐，眼下又瞧见前方的鬼使没有腿，他就更惊惧了。
半晌，实在憋不住，南向风颤声、试探性的开了口：“……大人？”
白无常稳稳的飘在离他一米远的前面，良久，才毫无存在感的“嗯”了一声，嗯过之后，他嘴巴不动，又缓慢的说了句：“你已经死了。”
“……”
一句话，使南向风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白无常轻飘飘的道：“怎么？是没意识到自己死了，还是一心觉得自己能上天庭？”
“不、不……”南向风惶恐，摇头应道：“没有，我就是……没想到真的有地府。”
“哼，”白无常冷呵：“就你？想上去？再积几辈子的阴德吧。”
“……是、是。”
待人应了，白无常才不说话了。他不开口的时候，竟很难让人察觉他的存在，一时间，南向风老是感觉这阴森鬼气的黄泉路上就他一个人。
所幸，不多时，一座桥就如期而至的映入了眼底，南向风也适时的松了口气。
可是在看到桥边一道洁白如雪的身影时，他却双眼微睁，一霎那就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世人都传孟婆是老妪模样，如今见到，才知她生的极为好看，只是教人远远看上一眼，都能看出她的疏离，眼睛里自然流露出的淡漠，似乎任何生离死别、七情六欲都撼动不了她半分。
孟婆待在奈何桥的最始处，一方小桌一口锅在那里摆着，空碗更是不缺，白无常带着南向风的魂走到这里，静等孟婆汤的不止一位。
那道发丝轻挽，身形贤淑的影子此时正在和孟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像这副场景已经重复了几百年。
她美得不可方物，和刚踏入人间地狱时几乎一模一样。
黑白无常特有的铁链子响起，女人回过头，轻笑颔首：“白大人又勾了魂回来？”
也是直到这时，南向风才发现白无常并不是对谁都那般无情。就比如面对眼前的女人，他的语气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些许：“是。姑娘还不打算上路？”
彼岸花在奈何桥的对面，娇艳却也妖冶，美而毒；忘川水发出三三两两的波纹，此番情景世间无得，也只有在这万丈深渊里才能幸而一见。
景色美，多年来却无甚变化，问话虽关心，百年来也实在太过相似。秋若摇头失笑，道：“大人知道我……”
生死游魂或抓或带回来，安心去投了胎，他们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身体顿时化作一团柔光，散在尽头消失不见。每走一个，地府都像是有一些变化，曼殊沙华好像更艳了，似艳的能滴出血来。
不过这种错觉也只是一闪而过，犹如秋若戛然而止的话音，生硬又突兀。
她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了还没进行排队、牢牢跟在白无常身后的南向风，一瞬间，眼里由衷的充满了惊喜。
十多年的痛苦纠缠，十多年的阴阳两相隔，南向风没想到能在死后的第一天就能看到秋若。他瞳孔颤抖着，嘴唇也抖的不像话：“秋若……”
“你终于来了！我终于等到认识的人了！”
稍微兴奋的语气，却把南向风彻底打向了更深的深渊。
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想念，有的只是任务完成般的激动。
这下，南向风微敛了眸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倒是一路都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无的白无常先是讶异了：“这是等到了秋姑娘认识的？”
秋若下意识点了点头。而后她又开口道：“白大人，我可能要耽误一下你的时间，能不能让我跟他说两句话？”
白无常没有异义，转头就道：“孟婆，来碗酒。”
孟婆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白无常便从这眼神里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立马补充：“是酒！水也行，不喝孟婆汤！”
“……哼，”孟婆冷哼，道：“不喝你也想不起自己的前世今生。”
白无常：“……”
清酒与水一般，倒映出了那张发白的无情死人脸，白无常嘴角微勾，似苦笑，又似释然，他仰头一碗烈酒下去，叹道：“无魂无魄，要那些作践人的记忆做什么？”
孟婆垂眸，给后面的鬼魂盛汤的动作却不停，下一刻，却是把眸子垂的更低了些。
这世上有很多身不由己，都是由那时的自己飞蛾扑火所造，无论代价还是与否，除去无怨无悔，似乎都已别无选择。
秋若和南向风走的远了些，确定白无常他们不会注意到了，秋若才停下还在往前走着的步子。
几乎是脚步停下的同一时刻，南向风就道：“秋若……”
“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秋若收了刚刚的那种激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她道：“我……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南向风自无二话，当即点头：“你问！”
两根手指绞在一起又松开，半晌，秋若才猛地抬头，眼眶微红，视死如归地道：“秋天……就是我的儿子，这些年，他过的好不好？”
“我妈要是投胎了就投了，要是还没有，你也不准再见她一面……”还在世时，这是秋千夫曾经对南向风说过的话。
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南向风竟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确定自己不会再染指到秋若，他点头道：“过的很好。”
仅仅四个字，却让秋若霎时间放松了整个身体，而后她又问：“他……他长大以后，有没有做奇怪的事情？没有受到我的影响吧……有吗？”
南向风摇了摇头，认真回道：“没有，小天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再正常不过的回答，秋若的眼泪却一下子落了下来，她不住点头：“好、那就好。”
得到确认，秋若利落的抹了眼泪，没有再看南向风一眼，转身就回到了奈何桥边，她扬声道：“孟姐，给我一碗孟婆汤。”
孟婆刚递给别人的手顿了顿，等到那魂不明所以的接住了，喝完上了路，她才道：“终于要走了？”
秋若笑着点头，道：“嗯。”说完她又站直身体，对着白无常和孟婆微鞠了一躬，说：“一直以来，多谢白大人和孟姐的照顾，来世我肯定还会记得你们。”
孟婆笑了笑，又问出了那个秋若从未回答过的问题。她问：“既然有心愿未了，为何不去凡间看他，或者给他托个梦也好。”
轻呼一口气，秋若终是摇头，低声答道：“那十二年，我给他的记忆太过差劲，他总是有些害怕我的……我怕、怕看到我不想看到的，又怕……又怕吓到他……”
以前不愿回答，确实是因为她按耐不住想去看秋千夫，可只要这样的想法一出现，秋若就不得不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不行。
不提不回答不面对，也就不会时常想起，更不会时常记得。
千言万语，最终只有一声息可叹。
白无常晃了晃铁链子，道：“赶紧走吧，你不烦我都烦了，害我几百年都交不了差。”
秋若不好意思的又鞠一躬说：“下一世，希望还能再被白大人勾魂。”
“走走走，”白无常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赶人道：“好好活着吧，没个百八十年别来见我。”
接过孟婆递来的碗，秋若在白无常半真半假的话中，毫不犹豫的喝下了可以忘却前世今生的孟婆汤，紧接着她就一点不留恋的踏上了奈何桥。
“秋若——”
南向风的声音在身后惊惧的响起，都没捕捉到那霎时就化为一道残影的秋若。
无情又决绝。
白无常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毕竟南向风还没去三生石旁，他也不了解他们所谓的前世今生，何况就算知道了，他也摸不清那些情情爱爱。
最后看南向风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他还是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是不是？快点儿，问。问完赶紧入轮回找你的下家。”
自动忽略掉后半句，南向风立马就走到了白无常面前，等到对方发了话说了坐，他才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半晌，他问：“大人，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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