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西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挫败感，他对糖姑娘的怨恨如昙花一现，他根本无法哪怕是片刻的怨恨她，他对糖姑娘的爱慕隐晦而热烈，使他连怨恨糖姑娘的心思都提不起来。恨别人不得，只能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他抬眼看见残阳如血，已缓缓向西山坠落，该回家了。
陆向西失魂落魄的走出学校大门。
大门两侧的墙壁上写有红色的标语：严肃活泼、团结奋斗。字迹因风雨洗礼而斑驳散落。正前方是一条小河，从前或许辉煌，现在河岸上都被种满了庄稼，葱葱茏茏的禾苗挤压的河床狭窄分散，河水也被分流的七零八落，恐怕再过几年，便无存身之地，命不久矣。
他出门口，走下一个斜坡，到了官道上，这官道年久失修，路面坑坑洼洼，裹在混凝土里的石子裸露出来，走着硌脚。走一段路，便上一座白色小桥，陆向西停住，扶着桥上白色石柱，听桥下流水发了会呆。直到夜色降临，炊烟袅袅。再走半里路，舍官道，往田地里扎，压着齐膝的麦苗，他忽然有了种快意，心里骂着：“都给我死。”然后横行无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走完田地，再上一条土道，一刻钟之后，便可以到家。不过这是以往经验，今天似乎有些异常。
田地尽头忽然亮起一点烟火，陆向西本来也不太在意，想来是庄稼人一天忙完，巡视劳动成果，觉得还算满意，然后抽支烟犒劳犒劳自己。等他走到近前，果然发现一龙钟老头，坐在田埂上，端着烟袋锅子，悠然自得的吸着，嘴角抽动之间，烟袋忽明忽暗，除了颜色，都像坟地里的鬼火。陆向西心里一慌，夜幕之中，不敢停留，抬腿就走。谁知腿抬到一半，原本拿在老头手中烟袋已横在眼前，陆向西低头避过，再往前走，脚下忽的一绊，反应过来时已一跤跌在地上。慌忙翻身抬头，一张满脸皱纹的沧桑老脸便横亘在眼前。陆向西吃了一惊，高声道：“你是什么人，干嘛拦我的路？”
那老者须发皆白，也看不出年纪，身材高大，却有点驼背，此时弯腰低头，一双厉目，打量着陆向西，悠然道：“你把我庄稼糟蹋成这样，还不能让我拦住问问？”
陆向西回过神来，自知理亏，但也不甘示弱，心想：“你一个糟老头子，还能把我怎样？”于是呛声道：“你哪只眼睛见我糟蹋你庄稼了？你可别诬赖好人。”
老者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手持烟袋，并不见有什么动作。
陆向西突觉头皮一紧，还未来得及躲闪，头顶已连续受了三下重击。他心说难道碰到鬼了，按常理推测这糟老头子动作绝不会有那么快，再去打量那老头，竟发现那老头身影模糊，仿佛是虚的，一骨碌爬起来，奋身去抓，却抓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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