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5.章节
桐城。
夜，寂静无声。
此刻霍爻紧闭双眼，额角冒出点点汗珠，睡梦中手还覆在水晶盒上，没有离过身。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梦到了以前的一些场景。
比如玉笙烟被囚禁在地下室，自己将一盆食物推到他面前，那散发着腐臭之气的死鱼烂虾，任谁闻了都想吐。
“吃啊，怎么，不合口味？”霍爻眼中带着看好戏的恶意。
“我不饿。”玉笙烟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能唱出美妙歌声的嗓音已经暗哑。
比起食物，她更需要海水的浸泡。
鲛人的尾巴即使能化形成人腿，但定时就需要触碰海水，否则会全身无力……
霍爻引诱道：“只要你说出鲛人在何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玉笙烟拳头攥了攥，从盆里挑拣出一条死了没有太久的鱼，机械的咀嚼着。
他既然想看，那就满足他，自己就是这样茹毛饮血的怪物。
霍爻也没指望简简单单的问出来，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恶心之色，玉笙烟还是被刺痛，忍不住热泪盈眶，两颗鲛珠黯然滑落。
画面一转，霍爻发现自己变成了少年时的阿源，他无数次在梦中回到十年前，面对的永远是满目疮痍，昔日省着口吃的将自己养大的村民们，七零八落的散在各处，很多眼睛都没闭上，保持着挣扎的姿势……
为什么就留下他一个？
他宁愿那只鲛人没有救过他！
而且他瞧得清清楚楚，水灾就是一个鲛人带来的，他摆动着波光粼粼的鱼尾，身后是十余米高的海浪，铺天盖地。
而这次的梦境中，霍爻没有看到狼藉渺无人烟的洛家村，而是炊烟袅袅，海边妇人们说说笑笑，收拾着在海上劳作一天得到的海鲜。
可霍爻走出去，发现那些人都看不到自己。
可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些人是他年少时仅有的温暖。
是这样吗？
为什么感觉心口有点空？
霍爻怔怔的捂着那处，总觉得不止这些……
有什么是被他遗忘的么？
“阿源！”
清脆带笑的声音，霍爻还没转身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看到了谁？
那是……稚嫩了许多的玉笙烟……
“我今天抓到了一只帝皇蟹，可美味了，我都难得吃到几次。要不是太张扬了，可以让你拿到集市上去卖掉。”
一只很大的螃蟹被她用海草给捆了起来，尤其是那两个大钳子，捆了一重又一重。
帝皇蟹少见又难抓，两个钳子虎虎生风，能“咔嚓”将鲛人的手臂夹断。
玉笙烟受了点伤，不过很快愈合了，阿源看不出来。
但值得了，此等顶级美味，就连两个大钳子也有很多肉，足够阿源吃几天。
玉笙烟细瘦的胳膊献宝似的将帝皇蟹举起来，蓝阗再三叮嘱她不可以暴露，不可以暴露，真当她是小孩子，鲛珠和龙绡这些，她当然不会给阿源。
比帝皇蟹还稀罕得多，阿源拿着也不好卖，会招来很多麻烦的。
“你就只想到他的麻烦？”蓝阗瞪眼。
“当然。”玉笙烟笑得笃定，“因为我相信阿源不会出卖鲛人的。”
而且，自己看到阿源就好开心，根本哭不出来呀。
霍爻很想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脑子有些迷茫，有些混乱，就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阿玉，你来了！”
胸中涌起的欢欣之情，显示见到她是自己一天之中最期盼的事情。16.章节
霍爻又听到自己问她：“阿玉，这是怎么抓到的啊？你父母知道你把这个给我，会不会责备你？”
他知道这是帝皇蟹，很难见，很难抓到，村里有一次抓到一只没这么大，村民们都庆贺了几天，送去城里卖了个高价，抵得上卖普通海鲜两年的钱呢。
“我自己抓的，这个对我家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稀罕，我家不靠这些赚钱，阿源你放心吃吧！”
“阿玉你家到底在哪啊？”
“海的那边，你去不了的地方。”
闻言，霍爻感觉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惶惑，他不是害怕阿玉来历不明，而是怕她哪天一去不回，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两人来到老地方，一处偏僻的洞穴，阿源将藏好的火石和从海水里提炼出来的盐巴，去外面捡了些树枝，想了想，又去山上摘了些野生辣椒。
帝皇蟹肥厚的油脂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让火势更旺。
玉笙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家伙凶是凶了点，但真是怎么做都好吃。
霍爻摸了摸脸，他记得自己那时一直都营养不良，这段日子脸颊圆了些，个子也长高了很多，村民们当他在抽条，没有起疑心他天天都吃得饱饱的。
是的，他慢慢想起来了，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在水灾来袭更早前，他是见过玉笙烟的，不记得从哪天开始，这个女孩就出现在自己贫瘠窘迫的生活中，经常给他送吃的。
见玉笙烟小馋猫的样子，他扯下一只蟹腿，涂抹上盐巴和碎辣椒，递给她。
她习惯吃生食，但也无法拒绝那香气，眼睛亮亮的舔了一口。
这是玉笙烟第一次吃到辣椒，一股热流从口腔直冲到头颅，很快聚集在眼眶，眼泪涌了出来。
玉笙烟忙去擦拭，有一颗还是来不及，滴落在裙摆上，化为鲛珠。
霍爻见怪不怪，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吃惊得半张着嘴，揉了揉眼，结巴道：“这、这……”
他没条件读书，只是日常听村民们闲聊，谈起过这种奇事，阿玉是传说中的鲛人？
“嘘~”玉笙烟将食指竖起来放在嘴边，“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吧？”
“当然！”霍爻用力点头。
他还知道，鲛人不止鲛珠值钱，那些村民们说起来的时候，无不充满向往之情，要是好运气逮到一只鲛人，那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阿玉对自己这么好，就是死，他也不可能出卖她的。
他还要努力变成强大的人，就可以好好保护阿玉！
“这个能送给我吗？我不是要拿去卖钱，我想好好收藏……”说到这里，霍爻的耳根子发热。
玉笙烟很爽快的递到他面前，在她看来不以为然的东西，能让他露出这么珍视的眼神，真的很开心。
霍爻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收在贴心的口袋里。
深夜，趁着村民们都进入梦乡，玉笙烟跳入海水里，给霍爻看自己的尾巴。
那是霍爻此生见过的最美的蓝色，绚丽夺目，比蓝天大海都还要美得多……
此时，他全都想起来了，那段因为恨意深重而选择性封存的记忆！
霍爻之前只记得玉笙烟在水灾中救了自己，在水中那闪耀的尾巴，她和那个给洛家村带来灾害的鲛人是一伙的！
他的眼眶有些发热，为什么玉笙烟从没跟他提过这段往事？
如果他还记得，还记得更早前的这段充满幸福的记忆……
就算记得又怎么样？
玉笙烟还是鲛人，是他的仇人。
他没错，没错……
只是心底那挥之不去的苦涩又是何故？17.章节
画面又一转，霍爻就站在了“洛家村”面前。
被养父收留后，他拼命的往上爬，只有一个信念，变得强大，复仇。
后来他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将“洛家村”重新修建起来，房屋还是那些房屋，可是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冷清凄凉，的，再无一个人，能抚着他的头、拍着他的肩，喎哔笑着叫他“阿源”……
自从重金悬赏捕捉鲛人以来，一直没有踪迹，属下甚至觉得是他的臆想。
毕竟鲛人早就是传说，存在于志怪小说。
实则是因为人类的贪念，鲛人已经迁徙得很远，在人类能到达的海域绝了迹。
霍爻可是亲眼见过那怪物是如何操纵海浪，掀起狂风骤雨，摧毁了一个村庄！
至今，霍爻还是不知为何蓝阗那那么做，也许它们就是在玩乐。
怪物都是冷血的，轻视人命。
鲛人们大多也很谨慎，几乎不涉足和浅海区，想抓捕也无从下手。
就在霍爻为了报仇一筹莫展之际，他意外发现了复仇契机！
每个月，霍爻都会在“洛家村”停留几天，这些假的房屋能给他一点浅淡的救赎。
也就是在这里，他遇到了长大后的玉笙烟……
现在想来，她看到自己时的神色，是那样巨大的惊喜，她努力擦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分明是认出了他。
“我一直觉得你会再回来，我经常来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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