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有这么一个大房间,一张硕大的椭圆形胡桃木办公桌突兀地摆在中间,大而无当。但你就是喜欢这样的大而无当,你浪费得起空间。办公桌抽屉里塞着诸如《花花法师》、《阁楼精灵》之类实用性很强的杂志。当然,顺便还塞着各色手铐和魔棒——你的办公用品。
想想那面墙,挂满了猎物的脑袋标本,其中你最中意的要数那只沼泽巨蜥的头——虽然眼珠子早就抠出来做了壮阳魔药,但重新填充进去的乳白色玻璃球仍像是充满了让人兴奋的魔力。
再想想另一面墙,巨大的书架,得靠梯子才能拿到最上层的书,你简直想象不出比这更糟糕的办法来摆放书籍了。重点来了,你按下其中一本书的书脊,墙上一扇暗藏的小门就会打开,小门后面是你最喜爱的密室。
想想你的秘书,第一任和第二任——卡罗琳和彼得,想想你们在密室里做过的那些事。
好好想想吧,就着酒好好回味吧,因为这些全完了!今晚过后,一切全完了!
三十年的左右逢源,三十年的巧妙甩锅,三十年的正确站队,三十年的哈巴狗生涯,才换来了独立大办公室,和办公室门上贴着的小小长方形铜牌,上面有矮人工匠精雕出的铭文“艾里·冯·曼施坦因——莫多猎魔队二支队旗队长”。
三十年的辛劳毁于一旦?不!绝不!
白发老者,艾里·冯·曼施坦因,不甘心。
就像以往成功的清剿行动一样,事情一早就安排得妥妥帖帖。情报非常可靠,兽人数量、仪式地点,一切尽在掌握。行动配置的人手也是精兵强将。
然而后面的事就是一团糟了。不堪回首。
要是玛丽安换个日子过生日就好了,要是手下的混球们没喝那么多酒就好了,要是他们没逛第二家窑子就好了,要是精算协会派个更有经验的精算师就好了……要是,要是,要是!
唉,好好想想,曼施坦因!好好想想,旗队长!
虽然你损失了几乎全部手下和一个帝国精算师,但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你甚至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最后一杯酒,你还有活儿要干!
重返现场,对艾里·冯·曼施坦因而言是件艰难的事。毕竟在这个现场发生的一切太过令人难忘。
但作为莫多猎魔队二支队旗队长,特别是如果他还想保住这个位子的话,有件事又不得不做——擦屁股!
静谧的夜晚,愚人之月藏到了乌云背后,不肯赏赐一丝光亮,四周唯有微风穿林而过的声音,像轻笑,像嘲弄。
太暗了,太静了,不对头。艾里·冯·曼施坦因心存疑惑。为何夜枭不再号叫?为何蟋蟀和螽斯都闭了嘴?为何偏偏我的心跳声如此清晰?
就连靴底踩在地面的感觉都不对,绵软起伏,就像踩在一张大床上。
唉,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气味。艾里·冯·曼施坦因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离记忆中的仪式现场很近了,他在黑暗中扶住了一棵大树粗糙的树干。停下,先等等,再观察一下。
厚重的巨剑无处可寻,手中的银鞭太过单薄,无法带来安全感。我需要全套秘银板甲,外加魔法护盾……不对,我最需要一个被窝,一个可以藏身其中,躲开一切妖魔鬼怪的暖被窝。
夜风驱散了乌云,愚人之月将一切真相都暴露在曼施坦因面前。
杂木林变了。树木的枝干统一指向天空中的某一点,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就好像在他离开的短短个把钟头里,这些树经历了痛苦的死而复生,带回了属于阴曹地府的记忆。
“草!草!草!”曼施坦因忘记了谨慎,大叫出声。他惊恐地发现,周围几棵大树的树干上,距地面大约一人高的地方,隐隐浮现出饱受折磨的人脸,包括他正扶着的这棵。这棵树上的人脸眼珠暴突,大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控诉——正是帝国精算师,鹰钩鼻小子。
叫什么来着,对了,“短剑”,这些混蛋从来不肯好好起名。
还有这气味!他想起来了,这正是火葬堆的气味。死人或者活人点上火,烧上四五个钟头,中间勤添柴火或者助燃魔法,最后就会变成一堆惨白色的灰。在那个时刻闻到的,也正是此刻的气味。
曼施坦因靴底踩着的正是厚厚的一层灰烬。他努力不去想象这灰烬的构成。
他不敢在这诡异的杂木林久留,心一横,猛地冲向了遗留在现场的那几根十字架。
那一场大战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血迹、尸体全没了,仪式现场和杂木林一样,地面平铺着厚厚一层灰烬。
但是,仔细看,曼施坦因旗队长,仔细看看地面。或许你终于时来运转了。
一连串浅浅的、小小的脚印,从其中一个十字架底部一直延伸到一块巨石后面。这简直是一根从船上抛下的救命绳索。
追寻着脚印,曼施坦因蹑手蹑脚地朝着巨石走去。
“哎呀!哎呀!”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一个瘦小的黑影从巨石背后蹿出,疾速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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