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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你怕我吗】
我又一次把雅雅带回了家。卸妆后的她状况相当差, 皮肤苍白,嘴唇青紫,她躺在浴缸里, 身体时不时往下滑,似乎随时都可能晕倒。此时此刻我深刻感觉到浴室里没有排气扇是多么不方便,我只好开着门给她洗澡。子夜乖乖地守在门外, 背靠墙壁,一声不吭。
当她浑身总算温暖起来以后, 她缓缓讲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我是家里的长女, 从小备受期待。我留及腰长发, 穿一丝不苟的定制服装, 门门课都拿第一。我没有自己的时间, 我学习芭蕾、钢琴、声乐、外语、金融等作为一名淑女和长女所需要的一切技能。我参加了无数比赛,斩获数不清的奖项。十二岁的时候, 我的婚约就已经定下来了——对方与我家门当户对,等我到法定年龄就会结婚。但是, 我从高中开始反叛,我没有去考父母理想的国内学府, 我顺利申请上了美国的学校。而从小就被束缚的我, 去了美国,发现那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我才发现除了学习还可以做那么多有趣的事, 一个女性可以穿得那么性感靓丽,就连性别也不是固化的。”
“我用尽办法与原订婚对象取消了婚约,之后, 我打算体验一番当男性的滋味——身为女性, 天天被莫名其妙的男性搭讪、骚扰, 我浑身都不舒服。我本来就不矮, 我把长发裹起来,戴上短发,画个淡妆,裹个胸,穿上男装,压低声线,没人怀疑过我的性别。那些令我烦恼的目光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疯狂的接近,我倒是不讨厌同性,与她们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对于我来说,性别就像游戏,只要我想,我就可以享受男权社会的福利和优待,多好。”
她的经历简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我忍不住抚上她的额发,啧啧,这长相,无论是男女那都叫绝好吗
“校庆的时候,我遇上了那两个人,贺嘉、郑一凡。贺嘉比我大一岁,看着格外体贴、温柔,郑一凡跟我同岁,桀骜不驯,非常讲义气,经常帮助我。我们三个关系越来越好,一起蹦迪、玩网游、熬夜学习。有一次,他俩见我进了女厕所,知道了我是个女的。贺嘉开始追我。”
雅雅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贺嘉知道我的所有喜好,他关心我的一切。从18岁到22岁,将近五年,他是我的朋友、情人、商业合作伙伴。23岁,我们结婚、创业。我以为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从我们回国闯荡开始,我就不再男装打扮了。越爱他,我越希望自己女人味一点,我专门研究穿着打扮,开始画细致淑女的妆,穿高跟鞋,穿显腰臀的长裙,但当他看到我那样打扮之后,总是会对我有些冷淡。我以为他在害羞。”
“当我心血来潮穿男装的时候,他又会非常热情。我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听到这里我已经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了,我轻声问:“他是gay?”
她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婚后第一年,太累了,我没有察觉到他的任何异常。我只知道他经常加班,经常应酬。第二年,有朋友让我小心一点,给我发了他的照片。他在和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接吻。”
“一开始我是真的不信,毕竟我们早年玩过各种游戏,这种十有**是在开玩笑。当时我们公司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我天天焦头烂额,实在是无暇顾及。但很快,就是捉奸在床的戏码。他出轨的对象是我们共同的朋友,郑一凡。”
“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俩十几岁就相爱了,而贺嘉明明爱郑一凡爱得死去活来,又不敢跟他在一起,于是追我,跟我结婚。”
雅雅抬头看我,那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说,他以为他会爱上我。他是想跟我结婚、生子、过上一辈子的。”
我:“”
雅雅:“说到这里,你可能还觉得这只是个失败的爱情故事,但我告诉你,这些话都是他骗我的。”
她说:“他这个人应该是个纯同性恋,但通过吃药和幻想,他可以表现得跟异性恋类似,而我没有经验,我辨别不出来,我现在当然知道了,他跟我在一起的第一目的,是蒙骗他父母的眼睛,是为了骗子宫。他父母是绝对不允许他成为同性恋的。我只是庆幸当时我一直在拖,说着再奋斗几年,晚点生孩子。”
雅雅:“至于第二个目的吧,大概他婚前就想到了,所以跟我签了各种对我不利的合约。呵,我那会儿真的傻到了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后来私家侦探告诉我,郑一凡的父亲在我们读书那会儿就被双规了,他母亲跑了,家里欠了债,他根本没有生活费,一直在靠贺嘉养他。贺嘉又出生于普通小康家庭,没太多钱可以挥霍。于是,贺嘉为了帮郑一凡还钱,帮助郑一凡创业,开始打我的主意。所以说,我们的公司,十有**是贺嘉自己找人搞的鬼,他老早就转移了资产”
之后,我没记错的话,雅雅经历的不仅仅是公司破产、欠债还钱的问题,她父亲绝症去世,母亲倒下,整个家算是完了。
我气得想拿刀砍人了,一股子火在我的胸口燃烧:“我的天呐这俩人TM就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尤其是贺嘉,无论他是什么性向,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爱情也该有点亲情吧,就算养只狗六七年也该有点感情了吧,他怎么忍心那样对你!!!”
雅雅的音调没什么起伏,她淡淡地说:“今天,我去看望了他,你猜,他跟谁在一起鬼混?”
“那个姓郑的?”
雅雅总算笑了,她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的以为是他的情人吧,结果是五千一个晚上的鸭,哈哈哈哈哈哈。他早就跟郑分手了。他一直以来执迷不悟的那段、最伟大的爱情——不惜以背叛我、牺牲我为代价的那段真爱——最后也被他自己抛在脑后了。”
洗完澡,我把她塞进被窝,她看起来太憔悴了。她眼下青黑,嘴唇干涩。我又忙着给她涂霜和唇膏。
雅雅已经闭上了眼睛,她轻声呢喃:“如果我说,我杀了贺嘉,你信吗?”
我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给她涂唇膏:“姓贺的已经是渣男中的极品战斗机了,你做出了什么我都信。”
她的嘴角翘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单纯,这么容易信任人呢,暄暄?”
她用指尖卷我的发梢,轻轻揉捏。
我帮她盖被子:“轻信可能算是成年人的缺点,但是对于你,我还是想试一下相信。”
她的笑容浅了些,低声道:“如果我真的杀了他,我就是杀人犯。暄暄,杀人犯就躺在你的身边,你真的一点都不怕么?”
说真的,在那一刹那恐惧确实爬上了我的心脏,我感觉浑身发冷。她染血的红裙还挂在洗手间里,散发着血的味道。
但一想到她是雅雅,我又放松下来了:“我为什么要怕一个救了我的人呀?”
“救?”
“你的项链救了我,嗯,我和他——坐在那边的那个弟弟而且,你还默默帮我找了工作!我为什么还要怕你呢?”
她轻轻握着我的手,声音软软的:“对,暄暄,你不用怕。你不需要怕。”
我是打算陪着雅雅,等她稳定睡下去了我再睡。而事实上,我早早就睡着了,睡得跟死猪似的周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半夜其实还发生了很多事
半夜,雅雅坐在臼恃广床上盯着周明暄。而殷子夜盯着她。
冷风敲打着玻璃窗。
大概三点,雅雅跨过周明暄,下床。她披散着长发,出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回来了。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缓缓爬上阁楼。
她缓缓拖拽着行李,从右边,到左边,一点一点,发出咕噜咕噜、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的。
终于,她把行李拖进了最左侧、也就是最幽深的阁楼之中。
从进入那个空间开始,她的衣着自动换成了红裙——那里是她的世界,她可以随心所欲。
她打开行李。
被捆绑的、浑身是血的男人惊恐地呜呜叫着,可惜他的嘴巴被胶布封起来了。
他拼命挣扎着,拼命晃动着脑袋,他的声音从胶布缝隙里传出。
雅雅漫不经心地给男人上脚链,又给他封了一层胶布。
男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惊恐到达了极致。
他开始给雅雅下跪,而雅雅笑了:“这么急切,你想让我马上杀了你么?”
男人连连点头。
她一脚踹开他,男人干呕了起来。
她笑得温柔:“亲爱的贺先生,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好好折磨你好不好呀?嗯,到底是先阉了你,还是先让你断腿呢等我玩儿你玩儿到没兴致了,再杀了你,让你的魂魄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这一定是最适合你的绝妙体验,对不对?”
男人被吓晕了。
雅雅无趣地望着墙上的遗照看了一会儿,又把遗照正了正。用抹布擦了擦。她抱起角落断头的洋娃娃,在阁楼上来回走了几圈,又拿起一瓶精致的香水,对着阴冷的空气喷了喷,满足地抬头嗅了嗅:“嗯,这味道果然不错,把血腥味完美盖住了。”
殷子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淡漠地问:“不杀了他?”
雅雅享受地嗅着香味:“杀了多没意思。”
她站起来,瞥了一眼殷子夜:“你专门跟上来,不可能就为了问这句废话吧?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殷子夜的声音冰凉:“不要对她出手。”
她嗤笑一声:“这么宝贝呢,可做姐姐的偏偏就是对弟弟的宝贝感兴趣呢悄悄告诉你,我打算在她对面的单间住下哦,这个计划是不是很棒?”
果然,下一刻殷子夜就被惹怒了,他将雅雅狠狠地抵在墙壁上:“不要试图惹怒我!”
“是谁把你锁在这儿的?你忘了你没法违抗我?”雅雅扬眉。
子夜额头上青筋凸显,“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可以立马让你消失,让你再花半个月重塑肉/身!”
“哟,这么凶啊,姐姐好怕怕哦。”雅雅可怜兮兮地说。
“殷子雅,不要恶心我!”
“瞧你怕成什么样了,不过你是真傻啊?我现在喜欢暄暄喜欢得紧呢,我怎么忍心伤害她呢?我把项链都给她了,诚意还不够吗?”
她凑到子夜的耳边,声音冰冷又妩媚:“说真的,你这么担心她,不如多给我准备点‘食粮’。亲爱的弟弟,我饿得很呢~”
子夜咬牙切齿:“我给你准备食粮,不要碰她。”
雅雅微笑:“这不就对了!亲爱的弟弟,你要相信,我们三个,完全可以和平相处。”
子夜离开了。
而雅雅慵懒地附上了男人的身体。
“首先,亲爱的贺先生,让我喝点你的精气吧。”她笑眯眯地说。
随即,她的长发变成了黑色的枯枝,纠缠上了男人僵硬的身体
【30 那条项链】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脖子上的项链在震颤,有什么呼之欲出。
黑色的枯枝从中爆炸开来,迅速蔓延了整个房间。它们缠上了我的身体,贪婪地抚摸着我、纠缠着我、挤压着我。
我试图逃跑,我跑到了门口。
可是它们不会放过我。它们缠绕着我的腰,拖着我的小腿,它们把我拖回原处,让我动弹不得。
枯枝包裹了一切,吸干了一切。
它们带来了死亡,它们在死亡中茁壮成长。
天塌地裂,人们疯狂逃窜。
枯枝越缠越多,越长越高。它们捕食着逃窜的人们,让他们变成自己的食粮。
但它们没有立刻杀死我。
它们吃饱了,结出了果实,那是灰白色的头骨。
一颗又一颗头骨,在风中摇晃、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那比楼房还要高的藤蔓之上,在一切的顶端,坐着一个红衣女人。
她交叠着双腿坐在那里,默默地凝望着我。
那双眼犹如黑洞,空洞、虚无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就像是,生长在枯枝中的女王。
第二天,我醒来以后,子夜像往常那样消失了,而雅雅已经醒了。她撑着脑袋,斜斜地望着我,她黑色的长发细细密密地披散在周围。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与梦境里的眼睛重合了。
“做了噩梦?”她问。
我点点头:“嗯但是我竟然忘了。”
她笑了起来,昨夜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了。
我捉起温热的吊坠,问她:“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呢。”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暄暄不喜欢吗?”
我撅嘴:“不要转移话题~”
她微笑:“暄暄,你就像生长在烂泥里,却依然盛满阳光的向日葵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物种,待在你的身边,我似乎也能在某个瞬间,变得跟你一样。”
“你是在夸奖我吗?”学渣听不懂。
她朝我凑近,她专属的香味涌入鼻腔:“是呀,所以我把自己送给了你。”
“什么意思?”
“我把自己挂在你身上,保护你束缚你。”
我完全掉线了:“你怎么会是项链?一条项链要怎么束缚我?”
她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暄暄,你怎么这么认真呢,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当时的我实在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我又特别想感谢你,所以就送给你了这份礼物呀。”
我试图把吊坠取下来:“太贵重了,我还是还给你吧!”
她连连拦下我的动作:“送出去的东西怎么有收回来的道理呢,暄暄,把它当成我们友谊的见证吧!”
“这个”
“好不好嘛,我好不容易送朋友东西,你要是还给我让我多丢脸”她露出委屈的表情,鼻尖红红的
“唉那那就谢谢你,改天我也给你准备个礼物吧!”我道。
“真的吗,我好期待呀。”她在臼恃广床上开心地扭动。
“不过,我还是担心没法好好保存这个吊坠,最近这些金色的藤蔓总感觉有点暗淡了啊,这边,都有点掉漆了!”
雅雅无所谓地说:“本来就只是在廉价的黑色材质表面,镀了层薄薄的金,总会脱落的。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哦~”
雅雅搬到了我家对面。我602,她601。我惊呆了。因为房东中介以前不是说过这种价位的单间仅此一间了吗?!果然美女的待遇就是不同吗!
当然,我是非常非常欢迎的,而且我现在放假中,时间充裕,我撸起袖子打算帮她搬家,结果她除了衣服化妆品,根本就没什么行李。
雅雅作为一个落魄的大小姐,她用的所有东西都是大牌。我带她出去购物,才发现这位大小姐居然从来没有坐过国内的公交车,不知道怎么坐地铁,身上穿的衣服是定制的,不知道袜子还能10块钱买三双,没吃过路边摊儿。
我现在回想起来——她的手指柔若无骨,没有一点薄茧;她那天做的午饭,精致健康,她总会选择鱼、虾、花椰菜之类的健康食物;那天被抢的包,没猜错的话应该是Gui;坐在哪里都挺直了腰背,站起来跟个模特似的,声音轻言细语,在外面相当有教养,各种语言随机转换,这些确实都是精英教育的痕迹。
绝了,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不过,她作为一个前大小姐——到底有没有童年啊!一串糖葫芦、一个小雪人、一个小灯笼、几个硬柿子、一个鸡毛毽,就可以让她兴奋得满脸泛红,一副完全没有体验过的样子!
我带她去吃路边摊,瞧着那烤肉我就流口水。我这人口味重,肉烤好了还得在辣椒碟里裹一圈儿,那种又麻又辣的感觉吃得我特别爽。
她见我吃得津津有味,果然开始馋嘴了。我递给她一串没裹辣椒的,她不接,直接凑过来咬我嘴边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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