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艘船上已经没有食物,或者淡水之类的必需品补给了哦。”
什……?
还没等神祗惊愕回头,就听到在祂背后的太宰治用一种故作失落的口气继续说道,“不管是蛋糕还是果汁,都没有办法再讨到你的欢心了。果然京君这样的人外存在,已经不需要再特意去进食了吧?”
披着暗红围巾的男人垂下眼睫,手中托着的深靛冰凉的发丝,正随着深海京充满愤怒的回身而从掌心逐渐滑走。
他神情有些茫然地虚握起拳,仿佛还想在即将到来的对立时刻之前……再挽留住什么似的。
“但是我这种弱小的人类可不行啊。”
下一秒,在面对着宛如神话中的那些被激怒的蛇怪一样,骤然抬高整个身体、露出毒牙,甚至就连下半身那些原本温顺的淬毒骨刺也全部都开始愤怒而狰狞地竖立着蓄势待发的神祗……同样也是挚友的深海京,太宰治的脸上重新挂起了面具般完美而虚假的笑容,继续从容不迫地煽风点火,
“如果只是使单纯地不进食的话,也许还能坚持一周左右直到返回横滨。”
“但是没有淡水的话,最多两三天的时间,我就会——”
“闭嘴!”
这句话无疑是一星点燃炸/药引线的火种。深海京死死地盯着那张让祂气得浑身发抖的脸,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了在刚刚踏上“白色淑女”的那一天,他们两个人站在在泳池边望着逐渐远去的横滨时,太宰治随口而出的几句话:
【“……最后几天的旅程,只有我们两个人。”】
【“做饭么,你就不用担心这个啦。”】
难道是从那个时候就……等等,不只如此!
祂猛地回过头,神性渲染之下薄灰近银的双眼惊怒不定地望向刚刚才被自己操纵着海水翻覆毁灭、沉沦海底的敌方船队,
“你根本就是放任事态这样恶劣地发展下去,好让那些蝼蚁继续攻击……!”
“甚至那什么见鬼的‘肋骨痛’……也是为了故意激怒我?!”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即使“白色淑女”上已经没有更多的食物和淡水了,但是敌人那边肯定会准备回程的储备——可现在那里已经支离破碎船毁人亡,任凭谁也没有办法从海水中把那些已经被污染的资源再一点一滴地打捞起来。
太宰他,甚至就连这一点都已经提前预料到了吗?
“你……竟然敢这么愚弄……!”
深海京简直被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气得浑身发抖,就连周围原本水银镜一样凝固平静的海水,感受到祂此刻几乎接近崩溃的心情之后都变得激荡起来,甚至就连他们现在所站里的“白色淑女”都被带动得更加倾斜了。
“对不起,京君。但这就是本次计划的【第二阶段】:”
太宰治轻巧地耸耸肩,继续冷酷而毫无动摇地直视着这位来自其他世界的挚友,“如果没能顺利地在敌人之前的炮火和暗杀中死去的话,我就只能选择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在海面上等待自然衰弱的死亡。”
他看着靛发的神祗从极度伤痛中逐渐流露出一丝刻毒怨恨的眼神——就是这样。
到目前为止,不管是敌对组织的全员覆灭,还是深海京选择重拾神明本源,以及现在怒不可遏到恨不得能扑上来一口咬死他的反应,一切的事态都正在照着太宰治心中所预算的那样,井然有序地发展下去。
在他看来,纯洁真挚的心灵本不该被人类的浑浊**所污染,那份大海般的温柔包容一次次被利用辜负,更是会令人觉得痛心不已。
就像是不幸野猫抓被伤到了翅膀的雏鸟,惊魂未定地怯生生蜷缩在好心人温暖的掌心中,依恋着温暖被治愈身心……也不过是一时之计。
最终还是要飞回它所归属的天空,那里才是飞鸟真正的归宿。
同样的,神明就要有神明的样子。
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世间可以,厌倦一切进入沉睡也是不错的选择。唯独固执地停留在这个日益**氧化的世界,被呼吸着罪孽、享受着愚蠢的人类一遍遍地伤害……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回家吧。
回家吧。
至少,回家之后就不会再被人所伤害。
这位二十二岁的港口Mafia首领想起从【书】中得到的,有关于——【未来】——的记忆,忍不住就替这个死脑筋的挚友叹一口气。
“真是的,这种被活活渴死的方法可是非常痛苦的。这么一想,现在这份痛苦也算是拜京君所赐呢。”
一手策划了这场死亡之旅的男人眸色黯沉,表情却是故作可爱地嘟着嘴抱怨道。
只是这些所有绘声绘色的活泼话语,现下毫无疑问都是一根根被他故意扎在深海京心口的毒针,
“正好你现在很生气吧?与其让我这样难过地在海面上被活活地被太阳晒死……不如由京君亲自来动手吧,就算是为了平息神明大人的怒气?”
“……”
“你疯了。”
他居然会选择让自己来动手……深海京无声地闭上眼。
祂此刻的心里只留下了太宰治那句“亲自动手”,仿佛人鱼缥缈却虚幻的歌声一样,回荡着已经空无一物、荒凉无边的深渊海底。
即使是大海的宽容也是有限的,那份包容愧疚之心只会被这一次次的痛苦消磨干净。
“不要再继续挑衅我,太宰。”
祂伸出手,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而是直接伸过去抚上了太宰治的侧脸,尖锐带毒的锋利指甲轻轻地在他从绷带下露出来的鸢色眼底擦过,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剜出那颗埋藏了太多心计的眼珠。
“你以为只有你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吗?”
“那个时候,和中也先生战斗……亲口违背了首领的命令,港口黑手党已经再也容不下深海京了,我除了离开又能去哪里呢……?”
“这生命本身,就充满了奔跑不止、历经磨难的恐惧与风雨,你以为我还想继续延长这份痛苦吗?”
祂收回手,看也不看太宰治与其擦肩而过,数米长的蛇尾伤心地盘绕起来,仿佛试图从对方向来不留情面的话语里来保护自己。
深海京孤独地抬起头,望着高悬于夜空的明月。
陪伴在它身边、眨眼转瞬之间便是一首唱满兴亡衰灭与波澜万丈的远古史歌的璀璨星河,再一次倒映在那双薄灰如雾的纯澈眼眸之中,
“可是你曾经告诉过我,只要岸上还有一个人守望着我、对我伸出手,选择自杀就是一件毫不清爽也毫无朝气的怯弱行为。”
“这不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吗?!”神祗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难道我没有选择你吗?!难道我没有一直对太宰你伸出手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这片银月下万籁俱寂的凝固海域,只有深海京那充满怨恨的、同样尚且呜咽着的质问声在天地间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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