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沉, 脏雪结冰,小路崎岖难行。
后面不断有人追来,林绣强忍着心火, 跌跌撞撞跑了一路, 两腿直发软,几欲脱力。
眼看就要被赶上,突然撞进个坚实的怀抱。她总算松了口气, 欣喜抬眼, 却是那个避之不及的人。
月光像盆冷水兜头泼来。
林绣眼前一片模糊,再没力气出声。晕倒前一刻, 只见眼前血雨剑霜统统化为齑粉。
是梦吗?她难免迟疑。
不知过了多久, 耳畔忽然响起萧萧风声。
屋顶瓦破,呼呼漏着冷雨, 惨白圆月从房顶的大窟窿里照进来。
林绣一怔,她好像回到了刚穿来的时候。
不是天生好命、自带光环的主角,而是成了下场凄惨的恶毒女配。
面前的笔记本和摄像机不知所踪,四周只一间破败小屋, 面前是半块发苦的硬月饼,以及老鼠作作索索的声响。
从前的所有骄傲和自信都溃不成军。
眼前亮光倏地灭了,她在水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依然光彩夺目,甚至更加动人。美貌对别人是锦上添花, 可对于现在的她,像笔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掠夺的财富。
时间走得太快,转眼到了大寒。
节日总要过,林绣和了一点素饺子馅。一边和馅,一边凑近炉子等水开。
她一个人包一个人煮, 再一个人把它吃掉。买碳的钱都要掰成几瓣,炉子火力不旺,只能勉强沸腾。若是一把下进去,很快就又变成一潭死水。
于是只能包一个饺子,慢慢等它浮起就立即捞出来,顺便把下一个扔进去。
林绣如此煮了十余个,吃着吃着,脸上莫名凉凉湿湿。
她揉揉眼睛,分屋前野猫一个温凉的饺子肚,“也算是吃了顿带汤的饺子。”
再然后是新年,元宵
从前种种如走马灯般闪过,夹杂着现代的欢声笑语。只是无一例外,逃不脱回到这个世界的宿命。
恍惚间林绣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冷得打颤,手心突然被人握住,传来点灼热温度。
睁眼只觉天旋地转。
林绣发现自己是从江霁容的臂弯里醒来的。她刚想不动声色地挪走,那人眼神先撞进自己心里。
“此刻头疼吗?可有哪里不舒服?”江霁容搭上她的手腕,连嗓音都哑了,“药化水服过两次,现在应该已无大碍。”
林绣摇摇头,抬手一摸,原来梦里湿凉的触感不是作假。
两人都默契地没提起前几日之事。
林绣撑着坐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霁容怔了下,扶她靠得舒适些,“大寒。”
林绣猛然想起,今天正是约定好回京的日子。若不是自己睡了几天几夜,这估计正在搂着来福睡觉。
她撇嘴,又试探着问,“我刚才应当没有胡言乱语吧?”
江霁容学着她的语气,“只说水煮鱼别放香菜”。
“”
林绣很诚实地答,“确实梦见了吃水煮鱼和爆辣米粉。”
她越想越起劲,“其实真要说起来,红彤彤的麻油火锅才最是消寒。”
再涮些豆腐和麻辣牛肉
林绣突然不说话了,只捂着嘴“嘶”一声。为何每次咬到嘴角的泡都这么疼呢。
江霁容看眼她唇边的疮,正色道,“饮食最好听大夫的,不然火发出来,药膏涂在唇边,和山羊胡子一样。”
清水点豆腐对老饕来说着实有些残忍,江霁容抿唇,“其实汤里加些胡椒也有些辣意。”
嘴破头晕还浑身疼的林掌柜只能答应下来。
饥饿来得匆匆,一勺白粥送至嘴边。
林绣下意识张嘴,调羹却被快一步移走。
表面凝成厚厚的米油,底下却仍是极为热烫的,江霁容吹温了才递给她。
林绣机械地完成张嘴吞咽动作,怎么都觉得别扭。
想从他手里接过调羹,却不知牵扯到哪处,疼的直皱眉。林绣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手腕上扎着白布,脖子上也抹着药膏。
“我来就好。”江霁容的声音向来清淡,只是今日更轻声细语,像是怕吓着她一样。
林绣不免好笑。白粥熬得绵绵细细,米粒在舌尖一抿即化,虽说确实少了点油盐滋味。
她喝了口又满眼期待,“明日不如加些虾仁和花蛤?”
被闪着星星的眼神盯着,江霁容别开脸,“暂时不宜用发物。”
林绣刚想说什么,暂时忘了自己是个病号,咳出撕心裂肺的阵势。
“行,我听大夫的。”她只能从命,末了仍心有不甘,“我们暮食吃饺子总行吧,要一锅煮完的那种。”
江霁容微笑,“好。”
难得的静谧时光,林绣竟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感觉,如果不是手腕还一阵阵疼的话。
收走空碗,药效来得汹汹,林绣已经睡着。江霁容轻合上门,留她独自休息。
江白早已等在门口,江霁容敛下眼中笑意。
自己在路旁草丛找到她时,已虚脱地快晕过去。
厨子的手同将士兵刃一样重。江霁容不止一次后怕地想,她当时满手是血,若自己来得迟些,会不会落下病根。
她梦里哭喊得厉害,不必想都知,从前过得多艰难。
柜台的买卖,全靠一张嘴吆喝;灶上的功夫,颠锅进屉揉面捏花,无一不要力气。就算那膀大腰圆的夯汉也少有这么连轴转的,偏这个傻子每天还生气勃勃。
江霁容不忍再想,蹙眉转向江白,“处理干净了吗?”
江白一怔,“是。”
看大人神色不虞,他试探着问,“大人要亲自去看吗?”
“不必。”江霁容脚下生风,“我需立即学着包饺子。”
江白:
“大人等等我,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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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终于在大寒这日见到了言“伤风”的林掌柜。
绑架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因此他来时惊讶极了,“掌柜的,几日不见你这手腕怎么缠了几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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