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后不几天就是中元节, 传说中百鬼夜行的日子。对这方面有讲究或信神佛的人,都早早关门闭户,不在街上游荡。有家有口的还要摆供祭祀, 布田放焰口, 因而店里的生意略显冷清。
客人不多,她做菜就更花功夫。一碟溜肝尖热乎出锅,别出心裁地摆了样子端上来。
靠门口坐的大汉吃得过瘾, 心头瘾升上来, 不免要酒喝。
林绣无奈摆手,这个实在没有。
他夹一片肝尖慢慢品, 闻言很遗憾地摇头, “小娘子做的一手好菜,没酒配岂不可惜。”
“店面太小, 难让官府批准。”她低低叹一口气。
盐铁专营,酒也一样。政府独专其利,严格限制民间私卖酒。她从前拍过古法酿酒的视频,查资料时才发现, 连京城都只有七十二正店可卖酒。
眼馋酒垆的利润许久,每次向客人指路去街角买酒,林绣都心情复杂。
不是自己不想卖, 而是官卖酒需要类似现代的经营许可证,手续繁多, 要求严格,并非人人都行。
身体健康是首要,课税达到一定程度,店铺有不小规模,这才有获得许可的机会。她环顾小店, 还是再等些日子吧
那人听了放下筷子,“听说最近有新令,食店卖酒放开了些。我可代小娘子打听打听。”大汉姓程,形容彪壮粗犷,就在隔壁乆拾光当差役。
林绣看向庄娴,她的眼里也满是惊喜。庄娴酿的酒她们早领略过滋味,度数不高,又甜又香。
上次过节,自己从酒垆买来几坛烈酒,连同庄娴酿的桃红酒分与街坊们。
没想到酒精度高的反响平平,反而技术要求没那么严格的米酒和果酒大受欢迎。
不止林绣和庄娴感兴趣。隔壁麻婆开店卖甜圆子,正拿着自家账本让珠梨帮忙看下纰漏,闻言也加入进来,“要我说,不若把店面扩得再大些。”
林绣思考着点点头。她本想在粥店正对角租赁一间,但是两样铺子又招呼不来。
麻婆突生个念头,同她计划着,“若是把我家这铺子盘下来如何?”
林绣一愣,眼睛里亮光更盛。她早听麻婆提起过铺子出租的事。
老两口是津州人,来盛京打拼几十年,银钱攒了不少,便想着回津州老家养老。房子早贴出去赁屋公告,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主顾。
想赁房的人也不傻隔壁粥店生意这么红火,何苦难为自己“虎口夺食”。
林绣心中想着有了主意,脸上逐渐漾起笑影。再一问价格,麻婆和她熟悉,也不抬价,她现今攒的钱正好够用。若隔壁成了自己的房子,两相打通,也不必东奔西顾。
再申请卖酒,利润可真算是滚滚而来了。房子还没买来,美梦已经做好。种田置地盖房子,像松鼠一样垒起财富,是梦寐以求多久的神仙生活。
都是熟客,菜已上齐,无需多招呼。林绣挑张空桌坐下,一笔一划画着她的图谱。
苏柔字写得一手好字,庄娴教自己画画。如此几天下来,手册已有雏形。
林绣打算大致按时间顺序来排,节气食物描述更多。就比如今日中元节吃的,她边说边画,“为了压住鬼魂,要煲莲藕鸭汤喝。”
七月十五,目连救母。除供奉三牲五果,新稻米祭祖,也常常吃鸭子和濑粉。
旁边程郎君好奇地探过头,“中元节也有讲究?”他坐在门口,有风吹过,只觉身上凉飕飕。
林绣很肯定地点头,“七月半,鬼乱窜。”
“今晚还需早睡觉。”
庄娴接口道,“听说湘西有种人会赶尸,只在中元节这天出动。悄无声息地,就一步一步朝人走过来”
程郎君突然尖叫起来,把她们俩都吓一大跳。
他紧闭双眼,哆哆嗦嗦往门口一指,“有有有脚步声。”
正往里走的江霁容脚步顿住,眉头微微皱起。
林绣舒一口气,把他迎至厅内,“误会而已,江大人快请进。”
江霁容自来熟地倒好茶,“随意来些什么即可。”
晚间吃得清淡为宜。
林绣左思右想,山楂苔干还算清脆适口。
泡发洗净黏液和苦水,和鲜山楂一起开最大火快炒。将出锅时,扔两个红细尖椒进去。红的有山楂果与尖椒圈,绿的有苔干和葱丝,不等炒老发蔫就盛出,秀美灵动的像一幅初春田园画。苔干清脆爽快,嚼起来“咯吱咯吱”响,因此又叫响菜。
江霁容夹起一筷,脆嫩中还夹杂着微甜,果真很清新。说到清新他看向今日穿着棉布衣裙、插碧玉发簪的林姑娘。
林绣不知他所想,后厨的菜已剩不多,正盘算做些什么好。墙角堆着的冬菇与冬瓜皆圆鼓隆冬,倒是可以自成一菜。
江霁容还没坐多久,一道亦汤亦菜的碧绿双冬也很快端上来。青碧碧的一大碗带着热气,消解油腻。加了火腿片,更加鲜美丰润。
喝在口中,顺滑而有奇香,明明不见荤腥,却有肉的丰美。
林绣笑吟吟地解释,“是加了鸭架同煲。”
收拾另一桌客人的碗筷回厨房,庄娴附在她耳边笑道,“尽是素菜,倒像是要给追求苗条的姑娘们吃。
刚说完,坐在柜台后算账的桃枝突然站起来,朝食店外一指。
一道人影轻飘飘地往下坠。坐在门口的大汉吓了一跳,旋即眼疾手快揽住她。
林绣心道不妙,奔过去一看,竟是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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