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看模样不到双十, 长眉秀目肤白唇红,漂亮得就像那山精狐怪。大清早出现在停尸房这样的地方,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身份。
“你、你又是何人?”仵作又退了两步。
姚征兰:“……我是大理评事姚晔, 前来复审望月庵杀人案。你是清河县仵作?”
仵作略微回神, 半信半疑地上前行礼,道:“正是。”
“你随我进来。”姚征兰转身回到停尸房中。
仵作跟着她来到房中那张白布被掀开的停尸台前, 台上是一具没有头颅且在水里浸泡了至少三天的碎尸。因为在水中浸泡时间过久, 尸体的皮肤严重肿胀皱缩,一些部位可能因为打捞的关系,皮肤已经像衣服一般从躯干上剥脱下来。
就是这样一具连仵作这样经常接触尸体的人第一眼看到都忍不住胃里反酸的尸体, 那肤白貌美的大理评事站在旁边却是一脸平静。
“这具尸体的右手呢?”姚征兰问仵作。
仵作道:“回大人,没捞到尸体的右手。”
姚征兰微微皱眉, 道:“县令给我的卷宗上只写了没有捞到死者的头颅。”
仵作斟酌着道:“那许是大人觉着少了一只右手也无关紧要吧。”
姚征兰看着那条被从肩膀下面斩断, 但完好无损的左臂, 再看看从小臂中断被砍断的右臂,若有所思。
“大人, 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外头说话?”仵作见她半晌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姚征兰醒过神来,问:“为何?”
“大人您不觉着,这里头味道有些呛鼻?”
“你身为仵作,时至今日还不习惯这味道吗?”姚征兰问。
仵作赔笑道:“小人自是闻惯了,是怕熏着大人您。”
姚征兰道:“我无事。”她来到尸体肩颈处, 指着被砍断的脖颈问仵作:“你能看出分尸之人大概砍了几下砍断的这脖子么?”
仵作道:“一下。”
“就一下?你确定?”姚征兰问。
仵作走到她身边, 指着脖颈的断面对姚征兰道:“大人请看, 这断口,从上到下, 不管是皮肉还是骨头,都没有凸出来或是缩进去的地方。若是凶手砍了两刀及以上,断口绝不可能这般平整,必定会在骨骼或皮肉上留下砍第二刀或者第三刀的痕迹。大人请看这里。”
姚征兰随着他的指引去看尸体大腿处断口。
“这条腿,凶手砍了三斧子才砍断,大人您看断口处骨头上的砍痕。”
姚征兰细细一看,看到骨头上留下了两道参差不齐的砍痕,道:“果然。”
仵作见她认同自己的观点,一时有些得意,卖弄道:“其实就从尸块的断面来看,我还真不相信凶手会是个女子。毕竟这些尸块除了腰部以外,其它部位都是一两斧子就砍断的,连最坚硬的大腿骨,三斧子也就给砍断了。小人自忖自己身为男子都不一定能做得到,那名女尼力气可是真够大的。”
“这些话你同你们县令卞大人说过没有?”姚征兰问他。
仵作摇头:“不曾说过。”
“为何不说?”
“那女尼是主动投案,杀人的凶器,分尸的斧子,案发经过,抛尸何处说得一清二楚的,不是真凶怎会知道这些?我这时候就因为尸块断口过于整齐去跟县令大人说那女子可能不是真凶,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姚征兰本想说他几句,身为仵作,就该如实向上官反应尸体的情况,怎可因为怕得罪上官就选择瞒而不报?不过看这仵作四十多岁的年纪,大约正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境地,养家不易,在有旁的证据证明没有抓错凶手的情况下选择利己做法,也无可厚非。
非是亲身经历,莫觉他人容易。
因为尸体皮肤被泡得肿胀皱褶不堪,除了分尸的断口外基本上不可能从尸体表面再看出什么线索了,姚征兰出了停尸房。
望月庵杀人案的卷宗她昨晚连夜看完了,表面上看,这是一桩断得十分顺利的杀人案。凶手主动投案,凶器尸体都找到了,案发经过也交代得十分清晰,纵观下来,没找到尸体的头颅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瑕疵。
但姚征兰有一点不解。
从口供上看,案发那日,女尼**去后山采菌子,碰上不苦师太,两人发生口角**在冲动之下将不苦师太杀害。而后回到庵中,从柴房拿了斧子再次返回后山,将不苦师太分尸后,分八次将碎尸运到山下抛入湖中。
令姚征兰感到不解的就是,既然**能在后山从容地分尸,往返山下八次抛尸都没被人发现,证明她杀人之处是个极隐蔽的地方。那么,她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分尸和抛尸?难道分尸和抛尸比找把铁锹挖个坑将不苦师太的尸体埋了更为便捷?
她出了县衙,萧旷迎上来道:“姚评事,驿站已备好早饭,大人回去吃点吧。”
姚征兰点点头,道:“你待会儿派个人来县衙,向县令讨一个去过案发现场和湖边的衙役,用过早饭后随我们一起去山里走访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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