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是秦江跟范晓娟,马教练脸上先是一瞬间的错愕。
马上反应过来招呼他两进去坐。
老人瘫了下半身,就把房间从原本的二楼搬到一楼,房间里头还有没散掉的火药味。
自从马母瘫了以后,家里头没人收拾,以前干净整洁的大房子现在看起来乱糟糟的,家里面气氛也不是很好。
马教练去烧水泡茶。
马母笑眯眯的跟秦江范晓娟打了声招呼,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得出来她行动还算利索,可到底怎么就瘫了呢?
等她撑着拐杖站起身,范晓娟才发现她并没有完全瘫掉。
像这种程度的瘫痪,但凡病人有点毅力,也是能锻炼着行动的,马母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转身又坐回床上,坐回去了似乎又嫌屁股疼。
老头赶紧给她翻了个身。
其实人自己不动,躺久了怎么都疼,可她站起来估计也累累费劲,觉得还是坐着舒服。
等坐着了屁股又疼,躺下来腰又不合适,于是怎么整都不舒服。
马父也是干了一辈子脏活重活的,干不来这种伺候人的精细工作,尽管伺候了很久,但还是把不住马母的要求。
一会儿又说捏重了,一会儿又说轻了。
哼哼唧唧的声音可以绕梁三月……
秦星辰被这哼唧的声音弄得烦了,都有些后悔来这里玩。
还以为山里面可以抓小鸟,打兔子呢,书里面都是骗人的。
小当当早就受不了啦,这比跟爸爸妈妈在一起还无聊,他摇头晃脑的要走出去。
马父一脸尴尬。
你看看,做的越多,越遭埋怨,这要是碰到家里头没人管,没人照顾的,自己爬也要爬起来。
马父按了半天不得要领,还白挨了一顿骂,呐呐的坐在旁边生闷气。
范晓娟刚想问,现在的康复医院也做的很好啦,像马母这样的情况,应该能通过康复治疗,以后能动起来的。
而且马母的年纪也不大。
骂完马父,马母笑眯眯的冲着秦江说:“秦教练,现在城里面收入高,你们也加工资了哇?”
秦江这人打球还行,跟人打交道还是个棒槌,他刚想说话被范晓娟给拦住了。
她不确定马教练在外面干兼职这事有没有跟家里说,但瞧着这女人的样子,不像是会心疼老公孩子的,范晓娟答道:“当老师还不是那样,别人加一点他们就加一点呗,城里面消费高,样样都要花钱。”
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些长辈就是喜欢什么都管着。
年轻的时候明明也厌恶别人这样管着自己,可是自己年纪大了,总摆不正态度不要干涉别人,看样子马母就是这样的老人。
什么样的老人都见识过了。
有范姥姥这样机敏睿智的,也有袁桥这样不给儿孙添麻烦的,更有韩老头两口子那样费尽心思的盘剥别人的,可说一千道一万,做到能够相互尊重的少。
就马母这个问法,可能还不知道马教练在外面干的事情呢。
范晓娟决定跟她打马虎眼,补充了一句:“当老师也没有那么赚钱啦。”
马母锲而不舍的问:“那你们单位,就没个合适的对象,给我们小马介绍一个吗,他现在年纪也这么大了,该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再说我这样一直瘫着,家里头都只有男人,有个女人也方便一些。”
范晓娟在心里疯狂呐喊,现在的人哪里还能下班了回来伺候你啊,找个媳妇伺候婆婆真是想屁吃哦,难怪马教练买完房,闭口不提找对象的事。
还想找有单位的,除了能挣钱,还要能伺候你,以后还给家里生娃,带孩子,伺候老人,等孩子大了结了婚了,又给孩子带娃。
可真是一辈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范晓娟脸上的笑容都绷不住,却又管不住那张生来就是杠精的嘴:“阿姨,现在城里姑娘谁愿意来这里伺候人呐,又不是旧社会了,我看您身体还好,以后还有大把好日子过呢,怎么不去康复医院治疗治疗呢。”
马母顿时拉下来脸:“这伺候公婆,天道轮回,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姑娘你是过来人,怎么讲出来这种话啦。”
难怪老马长得一表人才,有人给他做介绍都拒绝了呢。
敢情心里清楚的很,自家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这种话吧,范晓娟也只是试探性一提,再也不会多讲了,毕竟是别人家家务事,谁能管那么宽呢,又不是太平洋警察是吧。
其实去做康复,慢慢的好起来这种话,马教练也跟马母提过。
其实最开始摔得也并不严重,医生说恢复得好,就跟跟正常人差不多,就是一瘸一拐的程度,就算稍微锻炼锻炼,马母这情况凭个拐,也能走路,至少就能自理吧。
起初马母是心疼去康复治疗的钱,天天骂医生黑了良心想骗钱。
“交了那么多钱,就是让我天天走,疼死我了啊,这医生是想要人命呢!”
闹着要回来。
舍不得花钱,也舍不得吃苦,稍微站一会儿就尖着嗓子喊:“马湘军,你这是要我命呢,你这是要杀了你亲娘哦。”杀猪一样的声音几个村子都能听得见。
见人就吐槽儿子心狠,要她的命呐。
最后生生错过了最佳的康复时间。
马教练管不了,刚开始请了三个月的假照顾母亲,再请下去学校都得开除他了,只能把母亲丢在家里,他得回城里赚钱。
说着话,马教练就把茶水端上来了。
见儿子过来,马母没啥哼哼唧唧。
她在客人面前倒是不会太驳亲儿子面子,不过一直这样哼唧,也确实挺烦人的。
“湘军呐,我这腰怎么这么痛呢,你给我翻翻。”
“再翻翻,给我按按?”
马教练不比他爸,手上按摩的功夫还是可以的,他们以前经常出去打比赛,强度大,那会儿条件有限,队员们会学一点急救跟按摩手法,针对伤病或者疲劳的。
尽管给亲儿子加了滤镜,但是马母依旧不满意。
范晓娟说了点漂亮话:“您在家好好养着,以后享儿子的福呢,我们去附近转转啊。”赶紧带着孩子们出去了。
这地儿实在是压抑。
出了门,才觉得心情舒服一点。
马教练也跟着走了出来:“嗐,本来该带你们到这附近走走的,可你看我妈那样,你们要是进林子玩,不要跑太远,再里面有野生动物呢。”
经历过困难年代,山上有点野物也被打来吃完了,山上要真能迸出来个熊瞎子,那才真是见鬼了。
他出来抽口烟,缓一缓。
其实按说像马教练这样,一个月工资加上外快也都上千,他妈可真是想不通宁肯自己瘫在床上,也不愿意复健一下,其实他母亲也才五十几岁,这么年轻就躺在床上,心情压抑不说,经常这样躺着不动,身上难免不舒服,一不舒服心情就不好,如此恶性循环全家人都跟着遭殃。
秦江倒是很懂这种被原身家庭拖着累着,无法挣脱的感觉,拍了一把马教练的肩膀:“加油啊老马。”
男人么,说的都是场面话。
秦江自己对家庭就是个没办法的,碰到老马母亲这样的估计也是没招。
范晓娟皱着眉说:“你们家这样,你是真不打算娶媳妇了?”
马教练笑笑:“我妈这情况已经两年了,起初要是坚持做复健,说不定能好转,那会儿没坚持下来给弄回来了,她说一走就疼,一疼就没办法坚持,现在也能拄着拐走几步,但是不愿意走太远。”
看出来了,刚才坐起来那会儿跟好人似的。
范晓娟只是笑笑。
到底都懂,真办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为了让母亲复健,那三个月时间里马教练没少逼着他妈站着,他母亲哭爹喊娘的自是不说,现在村里谁都说马湘军是个狠心人,自己亲娘都能逼着直哭,那肯定是嫌弃病了的老娘,非要背着人站起来,站着不是痛么,这种男人靠不住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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