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舞的天女念过经文, 说生死轮回,人死之后黄泉地狱会结算人身上的罪与业,有罪者就要跌入地狱消除生前的罪孽。
因果循环, 报应不爽。
九十九朝踏着步子,听着身上叮铃桄榔一堆首饰摇摇摆摆的声音, 突然说, “我认识一个死去的坏蛋,他可没有受到什么报应。”
天女不笑时肃穆端庄, 微微一笑起来, 深碧色的双瞳中便透出了一股子邪意——真正的天女怎么会和妖怪为伍。她是端丽的天女也是引诱人的魔罗之妖, 在席位上弹着长颈的西塔琴,声音幽幽地说,“只是还没有到时候而已。”
着锦戴金的少年停下脚步, 眼神意味不明。
这就是他没有告诉夏油杰的事。
咒术师不会变成咒灵,但夏油杰以死去的状态留下,就是被限定在了世俗的罪业里。
罪业不是咒灵, 不是妖怪,更不是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他就是人生前造成的苦难。
等他离开之后, 罪业不再被阻拦,夏油杰一直认为自己被优待的生活才会变回真正的模样。
当时在东京街头看到他的时候, 九十九朝就知道夏油杰背后的可怖,所以才会说出,“那么好看的人变成诅咒真是太可惜了。”
索命的死魂、怨毒的诅咒,无休止的咒骂和秽杂的冰冷恨意, 是他通过式神的契约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没有让夏油杰受分毫影响。
倒不是九十九朝具有奉献精神, 只是对方成为他的式神,总要有一些优待。不过就像夏油杰说的,他不懂把握分量,总帮夏油杰做了许多事,夏油杰不相信没有代价。
其实唯一的代价就是,夏油杰离他距离太近,他就不得不戴起手套压制紊乱的诅咒线条,脱下手套的时候,诅咒的痛苦就会反压住他的力量。
一样,这也是九十九朝为什么只能签订一个式神的原因,只要那个式神是夏油杰,他就不会有余力再签订其他式神。
现在不同了。
九十九朝点起自己的狐尾。
安倍晴明在被念出名字之后变得更加惊愕,无穷的火光与风吹向他的脸,他抬手遮挡,白袖宽袍后一双赤色的眼睛瞳孔收缩。
在他的十二神将式神里有一个式神叫做红莲,本名腾蛇,是司掌特殊真火的神将,可眼前的狐火几乎在脱离火的概念。
素色的外褂被烧毁,九十九朝一身现代和服,单手提刀,身形纤瘦如一株秀丽的苇草。紫色与红色翻滚瑰丽的火焰燃烧着他的衣摆边缘和袖梢,火舌舔卷,却没有继续再往上蔓延,伤害他一丝一毫。
丝丝缕缕的阴影在火海的影子下缠绕到所有物体上,像是地面上织就出的最盛大的蛛网,供少年向后一倚。
九十九朝骤然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弹出!
在他冲出的这一段短短的距离,安倍晴明身旁两位式神在同样的惊讶下及时作出抵挡的姿态,但更令他们惊异的事项再度发生。
少年手背上蔓延出的黑色丝线极细,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完全看不出来像是出自他流出的血液,丝线在伸长到一定距离之后就像是自主勾勒出了一个又一个黑影,鬈发罗裙的怀抱娃娃的女性、年轻矮小的狩衣阴阳师、拿着蚕盆的成年男性……恐怕只有奴良陆生在这,才能认出这些人究竟是谁。
——那是和奴良组交手过的御门院家历代家主,此时此刻全部化作黑色的墨影,像是围绕在少年身边的提线木偶般一起冲向安倍晴明。
“这是……”安倍晴明放下挡住火风手,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九十九朝。
绝对的、强大的力量与罡风引动平静的空气,磅礴的妖气卷动起来,身形单薄的少年在前进中显出了足以媲美百鬼夜行的气势,风暴般袭向白狩衣的大阴阳师。
守卫在侧的朱雀和天一直接被击飞,跌落到坍塌的建筑里,他们着急地起身,就见到气浪和巨响从他们阴阳师所在的位置向外扩散,灰尘滚滚。
十一位御门院家主的武器和术式,可怖地爬满了安倍晴明所在的空间,它们无声,却又透着沉重又压抑的气息,昭示着它们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随便一道都让人透不过气。
可一道道诅咒加身,被蛛网一样的诅咒连接在居中的黑衣少年动作流利,他带着万顷之力用一把长刀,刺穿阴阳师倒下的身边的地面,在阴阳师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九十九朝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弧度。
——蝙蝠扇牢牢将他的刀刃错开,格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你有信心解除吗,安倍晴明,这个诅咒的真正面貌,就是未来一千年里,后世之人对你的怨恨和渴求。”
御门院家在千年中犯下的血债,在御门院晴明死时,都被他加诸在了九十九朝身上。
盘星教所要消灭的都是非咒术师的普通人,御门院家为了复苏和长生,所杀死的都是血亲与术师。
九十九朝花了十年,才在沉睡中听够了这些人们的咒怨和厮杀,他撑了过来,成为了妖怪口中的行走的**。
夏油杰目前所经历的缠身怨恨,对于九十九朝本身所携带的诅咒来说,不过是一滴水滴入了汪洋。
所以他从来不惧怕夏油杰所压抑的杀意和疯狂。
安倍晴明见到嚣张的少年瞳孔下移。
“要从哪里开始说呢?”九十九朝想了想,问,“安倍晴明,你听说过笼目歌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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