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转了两三天, 亲戚们就打道回府了。
丁哲阳他们也就头一天的时候来陪着玩了一天,后面几天就再也没出现过,应该是自己约会去了。
王青玉她这些年依然不改站姐本色, 哪有明星哪有她。年底上海各种演唱会扎堆,她带着丁哲阳今天接机, 明天探班,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
这都是丁哲阳长那么大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他说自己虽然不懂这些,但是看着小玉充满活力的样子就觉得开心。
托苏州亲戚的福,宁小北和范侠这两天把好多从来都不曾去过的本地景点都玩了个遍。
去夜游浦江, 坐游船吃自助餐;去车墩影视城看剧组拍摄老上海的恩怨情仇;去常德路参观张爱玲的故居, 去七宝古镇大快朵颐;临走那天范侠还把他们带到赵景闻的旗袍店,给两个小姑娘挑了两套美美的小旗袍。
长乐路的小洋房装修得不亚于电视电影里的豪宅,两个小姑娘当场为了谁做“依萍”, 谁做“如萍”争了起来, 让父母哭笑不得,彻底忘记了刚来上海第一天的不愉快。
临别时两个小姑娘依依不舍地拉着范侠的手,说小黑皮舅舅, 下回暑假她们还要来玩, 让舅舅一定要等她们。
“你看,她们喜欢我多过喜欢你呢。”
范侠得意地冲宁小北挑了挑眉毛。
宁小北输得心服口服。
从火车站回来, 宁小北和范侠又去探望了一回宁老太太, 做个“工作汇报”。老太太抱着猫咪坐在小卖部里,相比那晚, 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奶奶说小梅脸上的伤已经差不多都消肿了,过几天就能去店里上班了。
出了小区, 范侠亦步亦趋地跟在宁小北身后, 舔了舔嘴唇, 忍不住开口说道,“老大,你还记得么……之前你跟我说过,等苏州的亲戚们走了之后,有话要对我说呢。”
他等小北找他来说话都等了好几天了,日日都忐忑得不行。
这几天家里的气氛一直都不是很好,舅舅进进出出地总是垮着一张脸。范侠虽然二是二了点,也知道舅舅心里有事,十成十是为了宁伯伯。
那天后来具体怎么样,他也不敢问。那天晚上来闹事的女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据他所知,后来舅舅还有宁伯伯去老城隍庙买了一个足有八十克的千足金大镯子送到周家,给小梅嬢嬢赔礼道歉。
小梅嬢嬢自然是不肯收的,周先生也执意不要。最后还是奶奶发话,说就当是大舅哥另给姑娘的嫁妆添妆,小梅嬢嬢才收下来。
范侠也试探性地问过,遇到那种臭流氓干嘛不报警。结果舅舅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小孩子家不要多管闲事。那么有空就去多陪陪小北,再不然就多读两本书,别一开学,连自己学的是什么专业都忘记了。
啧,用得到人家的时候,就说“小侠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要有点担当”,用不着的时候,就是“小孩子家家能懂个屁”。
宁小北慎重地点了点头,他也是思前想后很久,做足了心里准备,要找个适合的地方好好做下谈谈。
谁知两人刚踏出小区门口,突然有个人张开双手拦住他们的去路,“呀”地一声,气势汹汹,好似混世魔王陈咬金。
范侠快步上前,把宁小北拉到他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
他们现在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小区保安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冲着那男人一阵喊叫。
“哎呀呀,你不让我进去就算了,我站在门口和他们说会话也不行么?管那么多事儿呢。看门狗也不是这么当的。”
来的是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男人,又高又瘦,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穿得有些邋遢,衣服的边角都翘了起来。头发油油的,看起来几天都没洗过了。只是听那口音,却是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宁小北皱起眉头,揣测眼前人的来意。
“小北,你看……”
范侠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绿化带下的人。
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
为了谈话,宁小北选择了附近商圈的一家茶坊。
这家店以江南元素为卖点,装修得很是雅致,就连服务员都穿着竹布旗袍。店家特意引了水,在店内做出一条人工的小溪,溪水在一间间用竹子隔出来的包房之间缓缓流动,发出潺潺水声,还在墙角处洒上干冰,制造出仙气飘飘的氛围。包间和包间之间相隔甚远,保证了谈话的私密性。
“哎呦,又是茶馆,怎么你们上海人说话总是在茶馆呢?就不能找个饭店,一边吃一边谈么?还弄得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实惠。”
走进包厢,男人和金菊有些不忿地抱怨道。
他们为了找这位小少爷,奔波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水米没打牙呢。好不容易坐下来,居然还是只能喝茶,真是让人丧气。
“不喜欢喝茶?”
宁小北冷漠地抬起脸,“那就去咖啡馆。”
“不了不了,那玩意儿更加喝不惯。”
男人随手翻了一下服务员送上的菜单,发现最后两页还有各种茶点和面条馄饨后,顿时眼睛一亮,“快,面条,来两碗。还有这个,这个,都上,都上……”
他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点了一遍。
范侠看着宁小北,发现他表面不动声色,但是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却一直在微微发抖。
他顺着宁小北那颤抖的睫毛探了过去。
他一直在打量对面那个女人。
那天夜里乱糟糟的看得不真切,如今在灯光下头,终于能够好好看清。
女人看上去比宁伯伯还大些,肉里眼,身材粗壮,肉肉的圆鼻子配着高高的颧骨,让她看上去很不好惹。穿衣品味惊人,红大衣黄裤子,好像一个火红的大辣椒,配着她的爆炸头,活脱脱一个麦当劳叔叔。
这人会是小北的妈?就是这样的人生下了小北么?
范侠心里打起了鼓。
那宁伯伯年轻时候的品味确实差了点……
“好的,请问两位还需要什么呢?”
服务员写完单子,转而看向宁小北他们。
“一壶铁观音,两个杯子。”
宁小北说着,声音波澜不惊,还直接从皮夹里掏出六十块人民币,放在桌子上——一壶铁观音48元,两个人的茶位费12元。一张五十,一张十块,正正好好。
“这个……”
服务员看了一眼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人,面露难色。
“我们付我们的,他们付他们的。不相干。”
宁小北淡淡地说着,瞳孔上仿佛敷了一层冰,但眼角却带着红色。
“你这孩子,我们好歹远到是客……”
“什么客?”
宁小北冷笑,“打了我嬢嬢的客人?”
男人尴尬地冲着服务员挥了挥手,表示他们什么都不要了。
“还有茶位费……”
“我们不喝茶,敢情我就光坐着还要收钱?你们怎么不去打劫?”
男人突然发怒,服务员不好再多说什么,拿起菜单退了出去。
“哎呀,小北,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好歹也是亲戚,这样多不好看。”
金菊试图打圆场。
“刚才还说是‘客’,现在又变成‘亲戚’了。这位大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和小北压根都不认识你们好么?哎,说起来,你昨天还说你是我妈呢。这乱认亲戚算什么毛病?”
范侠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女人被范侠一顿抢白,气得直翻白眼。
正好服务员进来,为宁小北和范侠斟茶。
“还有什么吩咐么?”
宁小北想了想,对服务员说了句什么,对方点点头。
服务员退出去之前,特意朝他们夫妻两瞄了一眼,还冷哼一声,满脸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夫妻俩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黑。
啜了一口清茶,宁小北直接开门见山,“找我什么事儿?是要赔礼道歉,还是要赔钱?”
“小,小北,别这样。算来大家都是亲戚,之前是我们不对,我们那天已经同建国大哥说过了。”
金菊现在听到“钱”字就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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