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离开神殿的时候, 皇室骑士兵团的骑士们在外面静静地等候着她。
阿诺德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照旧坦然地走下阶梯, 骑士托着她的手, 扶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 德莱特在等着她。
阮笙没开口, 她只是看着德莱特, 一边开始脱自己身上的首饰。
头饰、耳环、手镯、项链。
到玫瑰项链的时候,德莱特的眼神才有一丝的波动变化。
“原来是这个。”
她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扯下脖子上的玫瑰项链, 掀起车窗帘就要往外扔。
德莱特伸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
他也看着她的眼睛。
什么话也不说, 什么动作也不做,就这样僵持着,仿佛要比比看谁的耐性最好才是。
连空气几乎也不流通了。
“……海洛茵,”
黑发的青年最终最先移开视线,他受不了少女那因为什么也看不到而坦坦然然的眼神,
“你不要用这种方法故意激怒我。”
“……”
“你今天上午又逃课了。我以为你从那以后, 就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阮笙挣脱他的手, 把玫瑰项链朝着他的方向扔过去。项链和勋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继而又掉落到地上,发出闷闷一声,伴随着马车的一起一伏颠簸。
“别开玩笑了,少公爵,”
阮笙用讥诮的语气说道,“那就是真正的我,那个你不喜欢的我。怎么, 你现在却反而无法接受吗?”
“……”
“表面功夫就省一省吧,私下里装出一副兄友妹恭的样子又能给谁看呢?”她嗤笑,“我以为我们早就撕破脸了。”
德莱特的脸色阴沉得很可怕。
他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捡起那玫瑰项链,它沾染了一些灰尘,变得明媚不再,他用力地捏着它,把它按进自己的掌心,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刚才被狠狠地砸了一下的心口的痛觉。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阮笙的脸,顺着滑下她的脖颈,用指腹按着那里的殷红:
“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阮笙眯着眼睛不说话。
“所以,一直都是罗兰吗?”
德莱特轻声,“你离开沃米卡之前,所谓‘情投意合’的人,也一直就是他吗?”
“……是又怎么样?”
“在魔物潮的那次,也是装出来给我看的吗?”
“……什么?”
“皇宫里的那次,”德莱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场景,抚摸她脖颈的动作忽然放缓,变得慢了下来,“……你挡在我身前,用我的剑杀着魔物……以及你跪下来,求他救我……”
“都是你们合作好的一出戏,目的就是逼迫我不得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对吗?”
“……”
阮笙皱着眉头。
“为什么,从那时起,就有想要离开我这个念头了?我以为,至少是那之后。”
他捏住阮笙脆弱的咽喉,感受着动脉在他的虎口处生机勃勃地跳动着,血液汩汩流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冲上他的心头。
“是因为那时,我的权力还不够大,对吧?海洛茵,我早该知道……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要有权力,你……或者说你们女人,都会一窝蜂地涌上前……”
阮笙的身体开始发抖。
“赫尔曼只是伯爵家的毛头小子,所以你毫不留情地淘汰了他。我那时尽管是骑士兵团团长,但还没能继承爵位,更不用说我的副官。而神殿神使,特别是光明神座下帝国唯一的神使,信徒千万,呼风唤雨……”
他微微歪头,垂下长长的黑色睫毛,
“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催|情剂,这个道理,我竟然现在才明白。”
他说着,掀起了眼皮,湛蓝色的瞳仁澄澈不再,犹如无底的深渊,能侵蚀一切。
“做过了也没关系。马上,就是我继承爵位的大典了,那个时候,我就是德蒙特家族正式的掌权人,海洛茵,考虑一下我吧。”
他注视着少女,“我会比他更能够满足你。不管是哪方面。”
马车里传出了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
阮笙躺在落满阳光的天台上晒太阳。
已经是初春了,天气还很冷,冰雪消融,这是难得的晴天。她闭着眼睛,把一本药剂书盖在脸上。
这个时候还没有花。
花圃里的花枝还是嫩嫩的,像婴孩的小手指,风里也卷着湖泊和河流边融雪和碎冰的清凉气息。
风还很大。
公爵府里被她用魔力逡巡过好几遍了,都没有发现哈蒙的气息。
可能她目前还安全地隐藏在什么地方,也可能她被骑士兵团带去其他地方收押起来。
阮笙希望是前者。
这些天,德莱特收紧了对她的禁足令,在学校方面也给她请了一个长假,除此之外,就连奥琳娜和卡兰平日里也没法过来见她了。
……无聊极了。
赫尔曼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屋顶上,少女曲着胳膊,枕在脑后,任由玫瑰色的长发散在身下,长裙被压出浅浅的褶皱,瓷白的手臂和小腿如同他来时见到的湖面上的冰团一般透明。她的脸上盖着一本书,随着风的吹拂,书页有时会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轻轻摆起一个弧度。
他的心无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不行,他可是精灵们的王。
他不再是去年的那个乳臭未干、自大又高傲的毛头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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