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给德莱特讨厌的同性排个名, 伯爵家的臭小子都要往后稍稍。第一名,毋庸置疑,是光明神神殿那位装神弄鬼的神使罗兰·瓦伦汀。
尽管他救了他, 但那更加让他感到屈辱, 恶心。少女跪在他的身边, 央求着高高在上的他, 而自己则眼睁睁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他闭着眼睛,不能说话, 不能睁眼,甚至几乎不能呼吸。除了能听到那隐隐约约的声音之外, 他什么也做不到。
“……拿出点诚意来,公女。”
“……”
“我答应你,圣女大选后,我们就订婚。”
回忆起这段对话,犹如一辈子的烙印烙在他的心脏上,他永生无法遗忘。在值夜班时极度疲惫, 睡着之后, 也会梦到原本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牵着他的手、悠闲散步的少女,突然挣脱。
而他则在原地,双脚犹如被魔法固定在泥土里,无法动弹。
海洛茵像一只蝴蝶,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她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德莱特张嘴,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喉头空空地滚动,试图“嗬嗬”着, 喊出她的名字,让她回头,别离开他。
然而越急迫,越无力。
海洛茵快乐地扑向一个人影,那是一个高个子的金发青年,他扎着高马尾,把他的妹妹揽进怀里。海洛茵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说着些什么,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睛被杂乱的线条遮盖,而那金发青年眼中的傲慢和不屑却那样的明显。
德莱特浑身都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膝盖以下发软,站不住,挪不动,他拼命让自己动起来、动起来,哪怕一根手指也好。可是他失败了。
他的宝藏,被人抢走了。
德莱特感觉自己要融化在旷野的太阳下。他的心脏被挖空,跟她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上。
——直到他一身冷汗地惊醒。
每次做了这个梦,他都会匆匆赶回公爵府,去往温室花园,穿过暮秋时节也姹紫嫣红的花团锦簇,来到她的身边。
只有这一刻,他的心才能够平静下来。
他会在她的冰棺前垂着头,孤零零地坐一下午。从正午到夕阳西落,他没有睁眼,没有说话,没有吃喝,就这样任由时间流逝。
正因如此,他才这样厌恶罗兰——他用卑劣的手段,夺走了她,抢走了她的婚约归属,迫使他不得不尽快为她寻找婚约对象,使得他们兄妹最后离心。
——或许不应该再称之为“兄妹”了。
金发青年看到他下楼,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在看到德莱特走近的时候迅速跟他拉近距离,然后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往地上按去。
德莱特没有防备,狠狠地摔在地上,手臂撑着地板,头晕眼花了几秒钟,紧接着后脑勺被罗兰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德莱特反应过来,他迅速别开头,一拳击在罗兰太阳穴上。对方凝滞了一瞬,德莱特当机立断用手腕抹掉额头的血,伸出手臂,扯住罗兰的马尾,按着他的额头往地板上一下又一下地磕。
“哐——”
地板上留下了血渍。
“哐哐——”
金发被血裹成一绺一绺。
再来。
德莱特的手猛然顿住。
罗兰的长剑刺向他的脖颈,尽管被他反手挡住,剑刃还是割破了他的手套,深深地刺进了他的皮肤里。
罗兰垂着头,像一匹受伤的猛兽。他啐了一口血,笑起来,旁边的仆人都不敢接近他们二人。
“德莱特,你会得到报应的。”他阴鸷地沉声念着。
“你发什么疯?”
德莱特拧起眉头,“公爵府是你想来就可以来的地方吗!?”
罗兰没回答,他只笑。
他毫不在乎。
瓦丽塔站在楼梯上,在墙角后,嫉妒又仇恨又松快。
海洛茵,真是可惜啊。
你死了,死得太早了,看不到这些疯子们不要命一样乱咬的场景了。
但是没关系。
这些,迟早都会是我的。我失去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慢慢从你手里夺回来。
隐蔽的黑暗房间里,红发少年被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没过几秒钟,他脑后的辫子又被人抓起来,下巴不得不随之仰起来,血混着汗水从额头顺着脖颈滚下。
他咬紧牙关,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艰难发出“咕咚”一声。
“半精灵还这么傲慢,你是哪里来的底气?”
一只银发精灵扯着他的头发,容颜清冷,说出来的话却怨毒得跟他的外表一点都不符合。
另一只浅金色头发的精灵手里上上下下抛着一把小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闪着寒光的刀刃在他的耳旁比划:“都来了我们精灵之森,自然得入乡随俗……这人类的耳朵怎么看怎么碍眼,要不,我们帮帮你?”
“哐当——”
赫尔曼挣扎着,用手肘撞了拿刀精灵的胳膊,小刀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而精灵也没蹲稳,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他恼怒起来,一脚踹在赫尔曼胸口:“你真以为这个时候了,女王还会庇护着你吗!?混血种,呸,你不过是个下贱的用来挡刀的工具,你一枚弃子,怎么敢顶撞我们!?”
赫尔曼身体晃了晃,双臂被拧在身后,抓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浇在自己赤着的胸口,一片血红。
“废物!杂种!!呸!!!”
他被面朝地狠狠地掷下,砸得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拳头和脚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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