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居澜本以为沈慕仪和文定安或许会谈很久, 却没料到那女帝不多时就从暖阁中出来,只是进去时忧心忡忡,此刻出来只剩下一脸落寞。
他上前道:“怎么回事?”
沈慕仪只是摇头, 神情黯淡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赵居澜见状更加担忧,忙追问道:“文公跟你说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如今行洲昏迷, 我代他照顾你也是一样的。”
沈慕仪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好似没听见赵居澜说话, 望着回廊外晴好的阳光, 轻声道:“我想回家。”
“我送你回宫。”
“我想去白云观。”
“白云观?去白云观做什么?”
沈慕仪慢慢走入光线中, 依旧喃喃道:“想回家, 我想回家。”
赵居澜见她这般神情恍惚, 立即拦住她道:“到底什么了?”
沈慕仪却只是无声地看着赵居澜,目光里透着一丝哀求。
赵居澜唯恐自己不答应只会让沈慕仪的情况更糟, 只好点头应允,马上送她往白云观去, 又吩咐随身侍从赶紧去宫中报信。
翠浓收到沈慕仪从相府直接去了白云观的消息立即禀告给文定昕,文定昕亦即刻追去白云观, 最后是在沈慕仪过去居住的屋子外头找到她的。
没有温度的阳光照着坐在墙头的沈慕仪, 在她身周笼下一层薄薄的光晕,让墙下的文定昕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阿瑾。”文定昕快步上前, 道,“阿瑾, 你这是怎么了?快下来,快下来。”
沈慕仪闻声低头,看着文定昕紧张担心的样子,她却笑道:“我就是想回来待一会儿, 不想那么快回宫里去。皇祖母不用担心,我就……就再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沈慕仪此时的表现和赵居澜派去传信之人所言截然不同,文定昕因此更加更担心,道:“阿瑾,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下来跟皇祖母说,皇祖母一定会帮你的。”
“我没事。”沈慕仪转而去看一旁的赵居澜,责怪他道,“我待一会儿就回去的,你非将皇祖母找来,看将她吓的。”
赵居澜亦察觉出沈慕仪的异样,担心道:“你先下来再说,总不至于要太皇太后这样同你说话吧。”
此时他也顾不上君臣之别,说话的口吻有些重。
沈慕仪犹豫了一阵,瞧着墙下这几双眼睛都巴巴看着自己,她才有些不情愿地从墙上下来。
文定昕第一时间上前拉住沈慕仪,看她有没有受伤,尽是疼爱道:“我的阿瑾究竟怎么了?跟皇祖母进屋里去说话。”
沈慕仪乖巧地任由文定昕拉着往屋里去,不忘回头给翠浓使眼色,让她拦着赵居澜。
文定昕拉着沈慕仪回到房中,才刚要说话就发现沈慕仪的双眼已经盈满了泪,她抬手去搂沈慕仪,道:“阿瑾,我的阿瑾。”
沈慕仪终于不再忍耐,扑进文定昕怀里哭了出来:“皇祖母,我真没用……”
文定昕抱紧了沈慕仪,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当真有委屈就哭出来,这里只有阿瑾和祖母,不怕被人瞧见。”
沈慕仪听这柔声劝慰更耐不住想哭的冲动,便钻在文定昕怀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也不说究竟是为什么。
心里的这件事沈慕仪不敢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祖母,她也不敢吐露一个字,唯恐就连这最疼爱自己的亲人也无法理解,甚至会痛斥她的不知羞耻。
她唯有将这个才刚刚真正被自己认清的秘密藏在心底,独自去体会这些年来在对师柏辛的付出习以为常的日子里而被忽略那些细节和感情,才切实地看清楚,那个她以为会是自己老师、挚友、臣子的人其实已换了一种身份留在她的心中。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师柏辛说出自己有心上人的那一天起,她会有那些奇怪的坚持和好奇,即便她依旧支持他的决定,可她开始对他发脾气,开始想要得到他更多的关注——她是不知道自己在伤心,在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而难过。
因为不明白,所以反反复复,而今天,就在相府的暖阁里,当她听见文定昕说出“私定终身”那四个字时,她终于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开的声音,那一瞬间的失落甚至是绝望,终于拨开了长久以来笼在她心上的云雾,真正让她看见了那个早就可再她心上的名字。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师柏辛对那个心上人的态度从来不曾变过,如今连文定安都答应了他们的亲事,还将老侯爷都从绥阳请来了上京,已成定局的事,她如何能改?
文定昕只听沈慕仪哭得越发伤情,哭声虽闷在她胸口,却时刻挠着她的双耳,蔓进她心里,揪着那颗心脏跟着沈慕仪一起一下一下地疼。
文定昕抚着沈慕仪的发,温柔安慰道:“阿瑾从来很坚强,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能挺过去的,是不是?”
沈慕仪无处诉说心事,如今唯有在文定昕身边才能放开情绪,她跟小时候那样粘着自家皇祖母,婆娑地去看文定昕,哽咽道:“皇祖母,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如果不是我,表哥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文定昕拿出帕子替沈慕仪拭泪,问道:“此话何解?”
沈慕仪贴在文定昕怀里,道:“文公说,表哥这些年来为了我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我如今年过双十,依旧还需他处处照料,全然没个当皇帝的样子,拖累了表哥。她说……”
余下的话她不想说,因为每说一个字,她就觉得心头抽搐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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